“哎!”
費廉搖著頭與楊慎碰杯後,喝下手中的酒水,歎道:
“如今朝堂奸臣當道,宵小橫行,還談什麼前程!內閣六位閣老,令尊尊為兩朝首輔已然告老還鄉,戶部尚書蔣閣老和禮部尚書毛閣老,還有費某的父親,在此次大禮議中全都受到聖上猜忌,辭官離去隻是早晚的事。
郭勳借機升任禁軍都指揮使,張璁和桂萼也相繼進入部堂為官,這些投機取巧的人才是聖上眼中的能臣幹將,我等在聖上的眼中……哎,若不是如此費某的父親也不會借機把小弟貶到富陽為官,他老人家是害怕小弟赴了升庵兄的後塵啊!”
“賢弟莫要悲觀,當今聖上年幼,行事衝動不計後果,可是絕不是昏庸無能之輩。與朝中大臣多有分歧,棄我父親還鄉,貶蔣閣老和毛閣老,自然有為心腹讓位之意,但是這些人誰能真正震懾群臣?
內閣中不能沒有持重之人,令尊就是當今聖上依為股肱之臣,不日必將升任首輔。”
費廉依然搖著頭,說道:
“費某的父親為官還算清廉,也頗有幾分執政手段,可是與令尊比起來,還是少了些處世的手腕,家中的人又盡數被父親送出京城,隻怕不是張、桂之流的對手。小弟的才學不如升庵兄,不奢望入閣拜相,隻希望能造福一方足以。”
“如此也是好的。”
“升庵兄,此行數千裏,一路上已有數路人馬追殺而來,雖然都被我等換乘舟馬巧妙避開,但是就怕他們不死心啊!富陽一別,小弟家中的這些護衛將隨升庵兄繼續南行……”
“使不得!使不得!”
楊慎對費廉的關懷之情很感動,楊家失勢以來往日門庭若市的楊家鮮有人再登門拜訪,自己這個把當今聖上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斬立決的罪臣更是無人敢再公然接近,隻有費廉一路照顧,這份患難中的情誼彌足珍貴。
費廉仰慕楊慎才華,不忍如此風華絕代的人物死於宵小之手,將楊慎扶到軟榻上坐下,懇切地說道:
“升庵兄不要推辭了!此去雲南尚有千於裏,而且盡是艱險蜀道,若身邊沒有護衛,想要安然抵達雲南隻怕是千難萬難。隻要挨過了四川一段路程,抵達雲南境內就能安全了。沐王府世鎮雲南,沐王爺對升庵兄的才華頗為推崇,一定能夠照顧兄長周全。
漫漫旅途已盡終點,富陽一別恐難再見,還請兄長成全小弟最後的關切之心!”
“罷了!”
楊慎雙目通紅,幾度哽咽難語,緊緊握著費廉的手,這份情隻能記在心中。
……
“快點啊!快點啊!追上前麵的船!”
楊慎、費廉所乘坐的江舟漸漸抵達富陽縣碼頭,在它身後半裏的地方,一艘妝點成花船的輕舟奮起直追。
殷琥打扮成新郎官的模樣,站在船頭,指著前麵的舟船,大聲地催促道:
“吳三、標爺,你們倒是快一點啊!怎麼我看著咱們的船被人家越拉越遠了,臨出門的時候不是給你們吃飽喝足了嘛,這麼一會就沒勁了!快點,追上前麵的船!”
吳三和標爺翻著白眼,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半大小子,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在殷琥的催促下累得連搭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咬著牙幫船尾的船家用力地揮動船槳,隻乘坐了幾人的輕舟猶如離弦的弓箭,想著前方的舟船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