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大娘這麼多年罵也罵累了,勸也勸盡了,該用不該用的手段也都全使出來了,現在反倒讓門外的女人笑得沒了臉麵,捋著額頭散亂的頭發絲,平靜地說道:
“巡檢司是個什麼地方?那是得和賊人、強盜打交道,你數數咱們富陽縣裏的八九個巡檢司這些年換了多少巡檢,誰又是得了善終的?你喜歡練武為娘也不欄著,隻要你不去招惹那些殺人越貨的強人,娘這心裏不用整日地提心吊膽的懸著。巡檢司你不準去,就是朝廷征兵打仗隻要為娘不點頭,那也是萬萬落不到咱家這根獨苗身上來!你如何就不能體諒為娘的苦心呢?”
就是因為殷琥是家中的獨子,殷大娘才會像護小雞一般的整日護著,打小就這樣。
出門怕讓馬車給撞了,下水怕被水給溺了,現在寧願兒子做一個低賤的更夫,也不願他去用刀劍拚出個前程。
可憐天下慈母心!
隻是自古慈母多敗兒,殷琥現在已經是一個二十歲的大小夥子了,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的計較,被家裏如此束手束腳的管著難免會生出反抗的心思,在富陽縣城裏遊手好閑地鬧出些荒唐事來,跟母親這幾乎偏執的溺愛不無關係吧。
在家平白地受了一頓訓斥,殷琥不敢再忤逆了老娘,隻能尋了個到衙門書吏房詢問更夫活計的借口逃出家門。
殷琥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娘就是不準自己去巡檢司當差,難道就因為害怕兒子進了巡檢司,日後得提著刀劍去跟賊人強盜廝殺?
這些年殷琥在富陽縣城裏也沒少幹打架鬥毆的事兒,也曾有過頭破血流的淒慘模樣,隻是當時的殷大娘除了心疼也不見她哭天搶地地阻止兒子的胡作非為啊。
殷琥原以為做出些荒唐事情,做娘的見到兒子這麼不思上進,沒準心軟就隨了自己的心思,沒想到這麼些年就是緊咬著嘴不鬆口。
沒有至親之人的文書和鄉紳士人的擔保,就是衙門裏的縣老爺點頭也隻能讓殷琥在衙門裏做個沒有身籍入冊的雜役小廝,就算到了巡檢司裏做的也還是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
殷琥心裏鬱鬱不快,板著臉走在大街上。
街麵上的行人看著這富陽城出了名的閑漢,早就遠遠地避開了身子,害怕挨得近了也會惹來場災禍。
這個時候依然在大街上閑逛的大姑娘小媳婦雖說把身子挪得遠遠的,但是那雙眼睛卻沒有老實的,或偷偷摸摸或明目張膽地落在殷琥的身子上。
更有大膽的小媳婦故意扭著水蛇腰來回地在殷琥麵前晃悠,時不時地轉過頭來送上一個嫵媚慵懶的媚眼,甚是撩人。
這樣的女人多是院子裏的姐兒,殷琥心情不好,沒有閑功夫去逗弄她們,隻顧著低頭走路。
雖說隻是二十歲的大小子,殷琥的身子已經超過五尺,單薄衣衫包裹的身體被脹的鼓鼓囊囊的,身姿挺拔,虎背蜂腰。
舉手投足間宛如張開了耳朵小虎犢子,盛氣逼人,孑然獨立時隱隱散發出一股好勇鬥狠的氣勢。
橫臥眉頭如刀削般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嘴唇,無不彰顯出男兒的勃發英氣。
隻是頭上散亂的發絲遮住了已經略顯棱角的臉頰,流露出一絲玩世不恭的痞子氣。
單憑著這副身板相貌,殷琥就成了富陽縣裏姑娘媳婦間的談資,夜深人靜之時出現在夢中讓人身子發熱的好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