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的中軍將令尚未來的及變化,彭城城頭上曹豹陳登孫觀尹禮等人卻已經開始對劉備擔心起來了。劉備雖然是帶了人馬出城,想要給徐州增加些士氣,但是三千丹陽兵能發揮多大的作用還真不好說,看得到的情況是,轉眼之間這三千丹陽兵就被一窩蜂般的曹軍圍了起來。曹軍雖然因此而陷入了一定的混亂,可這無關乎大局。
彭城的危險仍舊在。
而且隨著時間漸漸流逝,劉備的三千丹陽兵能夠勉強移動的距離越來越短,而這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劉備已經不可能繼續擴大戰果了。
接下來是如何接引劉備回來的問題。攻城戰中最麻煩的事情就是這一點,出去之後再想回來就變得困難無比,尤其是出去之後並沒有達成多麼重大的變化的時候。
曹豹開始頭疼,而孫觀尹禮都開始不住的擔心在無人圍攻中配合默契無比的關羽張飛二人,而陳登,卻看向劉備的目光中有些思索,同時開始眺望曹軍中軍大帳。
這個世界總是物以類聚,所以在陳登的眼睛裏,曹豹隻屬於那種不需要太過親近也不需要太過疏遠的一類,能夠進到陳登眼睛裏的,應該是像曹操、像劉備、像荀攸陳宮等等這些人。
戰場中的混亂聲瞬間足以湮滅所有個人的所思所想。在這樣的數萬人的戰爭中,每個人都顯得渺小無比。能夠決定戰場勝負的將軍哪怕如曹操,雖然他的思考極為重要,可是如果將令不出中軍帳,那又能關乎這場戰爭什麼事呢?
個人的生死已經影響不到戰局了,殺人與被殺之間的轉換不過刹那間的事情。這一刻反應靈敏的某好友剛從一名敵人的淩厲殺機中將自己救了下來,下一刻就可能一個失誤丟了性命,而自己,可能在眼睜睜看著好友死亡的時候,背後就突然有把刀子透胸而過,然後整個世界頓時失去色彩。
這個世界對於很多人來說其實已經失去了色彩了,並且在可預見的十幾二十年中,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看不到這個世界的希望在哪裏。活著本身已經開始像是一種累贅。
陳登有了那片刻的失神,然後就迅速清醒了過來,然後開始苦笑。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之前的黃巾之亂裏陳登也沒少為朝廷出力。但是那時和現在不一樣,可具體不一樣在什麼地方,陳登卻一時說不出來。可能死幾十一百人的話會讓一個人變得癲狂,但死數百上千人,和死數千上萬人的時候,事情的本質就會發生變化,這可能不會讓一個人癡狂,卻會讓一個人被震撼到開始質疑生命本身。
不過這一刻的陳登卻從戰場的寧靜與喧囂的變換中找到了自己的位子,然後一切就開始變得正常,陳登現在能夠聽得到身邊曹豹低聲的咒罵,能夠聽得到城下攻城錘一下一下轟隆隆的撞擊,也能夠聽到城內許許多多的人在軍士的監管下往城上不斷搬運著物資,再把傷員抬下去。
世界終於恢複正常了。陳登剛感慨一句,然後就被呼嘯的風聲和沸反盈天的驚喝聲給震得再次眩暈了。陳登努力的抬起頭,卻看到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就在這時,曹豹迅速上前將陳登撲到,然後努力帶著陳登遠遠的滾了開去。
巨大的轟鳴聲有那麼片刻停止了下來,陳登好像聽到了繩索與機關鬆開然後再次鎖合的聲音。就這一刹那,陳登福至心靈,衝著努力救了自己一命的曹豹大喊到,“投石車,是投石車!他們矯正了角度,這次一定打城內!將軍速速下城整兵!”
寥寥數語,可仍舊花費的時間有些長了,大大小小的石塊再次普天蓋地而下。有打在城牆上的,頓時震得城牆一陣晃動;有打在城上的,然後在陳登耳邊響起哭天搶地的嘶喊聲;也有打在城外的,那麼曹軍自己人就淒慘的犧牲在了自己人手裏,甚至重傷的會直接讓同伴殺了自己也說不定。
但更多的石頭終於開始落到了城內,然後等著換防的士兵與正在休息的士兵,就陷入了巨大的驚恐中,小小的彭城卻聚集了五萬多人,再加上城裏的百姓和附近因為堅壁清野而暫時在彭城避難的人,這裏的人口至少在數十萬上下。
投石車,卻不分軍人百姓的。
彭城太小了,受不得這樣的投石攻擊,遍地的鮮血殘肢一瞬間就擊毀了這在陶謙治理下開始漸漸有物足民豐之勢的彭城。
而安穩了近十年的徐州,也終於迎來了屬於他自己的大漢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