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為公路鎮守陳留的是誰?”收起紛擾的念頭,曹操開始順著荀彧的話說。
“橋蕤,雷薄。”
荀彧說完這兩個人名,就像混無所覺他們身後所代表的兵馬數量似的,仍舊一臉輕鬆恬淡。
看著荀彧的表情,曹操突然失笑,嘴裏重複念叨了兩句“橋蕤,雷薄”,像是有什麼極難決斷的事情困擾著他,不過片刻之後,曹操神色一肅,眼中厲色開始顯示出堅定。
“曹公決定了?”荀彧玩味的笑容與嘴裏恭謹的“曹公”二字其實相去甚遠,不過和玩味的笑容出現在荀彧身上,讓人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勝券在握的從容,而不是如陳宮那般失之乖戾,也不像郭嘉那樣會顯得更加放蕩。
“東郡的黑山我們沒把握到,青州的黃巾我們也沒抓住,如今的形勢也沒法去收豫州的黃巾餘孽,所有的路就隻剩下徐州這一條了,我能不速速決定嗎?”對於荀彧的打趣,曹操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確實被打壓太久了。
曹操的情緒終於還是影響到了荀彧,不論荀彧想不想承認,也不論他表現的如何,這次出兵徐州的決定,確實算是無奈之舉,甚至更算的上是絕地求生,勝算其實很渺茫的。
荀彧的情緒變化驚醒了曹操,曹操知道現在可不是自己能夠長籲短歎的時候,若是荀彧因此而失了信心,那麼曹操麵臨的情況可就更糟了,所以曹操使勁呼出去一口氣,輕輕鬆鬆的對著荀彧來了句,“去尋個借口吧!不過......記得先將家父接回來。”
荀彧衝著曹操點點頭,麵色複雜。曹操剛才片刻的猶豫已經讓荀彧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顯然曹操叫他去尋的借口多半要從曹父身上下手,隻是不知道,曹操能夠做到哪一步。
另一方麵,就在曹操遙遙謀算著的徐州,黃巾降將張闓,在被陶謙收編完他的全部人手之後,漸漸的失去了當日陶謙許下的那些身份地位。
陶謙是大漢名士,陶謙帳下的趙昱等也是大漢名士,率先派遣使者去長安發出了迎獻帝回洛陽的聲音的陶謙,不僅得到了諸多實質上的好處,更是讓他的聲望達到了這輩子所不敢奢望的高峰,這樣子越發顯得自矜的陶謙,在對待一個黃巾降卒的時候,就不可避免的有了稍稍的怠慢。
陶謙沒覺著其中有任何問題,就像北海的孔融臨到自己被架空被招回長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被孫邵是儀背叛一樣,自詡上層社會詩書傳家的陶謙,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失誤,也完全看不明白如今大漢天下實用才是王道。
張闓的被冷落其實是注定了的。從陶謙本身到趙昱再到陳珪陳登,甚至武人出身的曹豹,全部都是利益階層內部的人,張闓怎麼可能融入的進去?
“頭兒,我們就這樣子給人繼續當看門狗嗎?想當初我們縱橫青徐......”張闓身邊的衛兵顯然是當初跟隨他四處劫掠的小頭目,隻不過現在站崗站到腿都腫了,也難怪這小頭目會忍不住回想起從前來。
“閉嘴!”張闓粗暴的打斷了這小頭目的話,不過看著小頭目眼裏的委屈與辛酸,張闓還是忍不住重重的歎口氣,無奈的開解道,“我們當初劫掠青徐,輕鬆自在倒是輕鬆自在,但是......匪終究是匪......”
張闓說的很猶豫,因為這話一開口,他不僅在小頭目眼裏看到了濃濃的不解,也看到了那一閃而過的輕視,他明白這眼光的意思,那是一種無言的質問,“難道我們現在就不匪了嗎?別自己騙自己了!”
初秋的徐州本應該比青州更溫暖和煦的,但是張闓此時卻突然感覺到了一陣透骨的寒意。這寒意來的是如此的迅猛,就好像刹那間就可以摧毀他全部的意誌似的。在這樣的寒意裏,內心的拷問也變得比往日更難以忍受,“難道你現在就不是匪了嗎?”
張闓拖著疲憊的身子,牽著自己的劣等馬,在初秋的落葉中步履漸趨蹣跚,剛才那一刹那的堅持已經耗費了他太多的心力,現在他實在太疲憊了,急需休息,或者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