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總算不孤獨了。
隻可惜,娘再也回不來了。
那年蘇九禍說要翻新一下我跟安然的院子,我想了想,說:
“常聽旁人道柳絮飛揚的時候最好看,我想種一排柳樹。”
蘇九禍同意了。
不久之後。每年春天,柳絮紛紛揚揚的鋪滿整座院子,似飛花,似夢。
“往事思量一晌空,飛絮無情,依舊煙籠。長條短葉翠濛濛,才過西風,又過東風。”
……
那日蘇九禍過來尋我,說讓我護送徐廷和回明耀城。
我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
柳從,你可有想到,我柳韻語還會回來?
當我一身莊重的華服送了徐廷和入大殿的時候,感覺一道如芒刺一般的目光掃了來。
散朝後回了簡親王府不久,有人來報,左衛上將軍到。
左衛上將軍?嗬。
這麼多年了也隻是進了一階,他柳從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於簡親王麵前狠狠地羞辱了他一頓之後揚長而去,我可沒興趣看他那副樣子。
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後來我遇見了一個人。
當今大昭盛名在外的敏親王,徐南徽。
無論是蹲下身子查看我有沒有扭傷,還是後來笨笨的送月餅給我……我承認,我確實動心了。
可是後來啊,徐嫆的話,徹底擊碎了我的幻想。
徐嫆以為我是那種想方設法要嫁給敏親王的人,說話中處處帶刺。
他臉色有些蒼白的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卻嘲諷一笑。
後麵我覺得明耀城不適合我待——娘的仇已經報了,所以再無牽掛。
那日向昭烈帝辭行,不曾想徐南徽居然說要娶我為王妃!
我自然是不同意。
皇家的人就是這樣喜歡想當然。
那日眼看著昭烈帝要出動錦衣衛的時候,所幸容離在太子宮放了一把火我才得以脫身。
再後來,傳來剿匪的消息,我抱著桑落酒,喝的酩酊大醉。
“娘過的那麼苦,可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他發燒的那晚,無窮無盡的恐懼淹沒了我。
就像當年娘沒的時候。
火急火燎的請了風宸前來看病這才安心下來。
再後來,衛七假冒蘇破鍋,進了寨子。
我一開始隻是懷疑而已:畢竟衛子玄手下的人可都不是笨蛋,怎麼可能會讓武功盡失的九禍跑回來?
直到那日衛七說他刺傷了她,我心裏冷笑一聲,卻還是把徐南徽壓入了地牢。
畢竟徐南徽若是真的想要幹掉我,昭烈帝身邊的錦衣衛可不是吃素的
最後,衛子玄死了。
九禍成親的那天晚上,我喝的酩酊大醉,被他扶著進了院子。
這個時候柳絮已經盛開,密密麻麻的、兜頭兜腦的撲了過來。
迷迷糊糊間,我聽見他問:
“可願意嫁給我?”
……
蘇九禍成親後不到三個月,她被診出有孕。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眾人興奮不已。那個時候,他已經窮追不舍的追了我好久。
整個寨子裏的人都知道,柳副寨主身邊有一癡情男兒。
再過不久,我答應了。
穿上嫁衣的那一刻,突然覺得期盼已久的幸福,可能就這樣到了。
原以為這輩子就隻能這樣平平靜靜的度過了,看那院子前的柳絮開了又謝。
後來我才明白:不是沒有人愛你,而是你沒有碰見那個對的人。
很明顯,他就是。
王爺也好,莽夫也好。能與我長相守的,才是良人。
來年,柳絮紛紛揚揚的再次落下,身旁,一把油紙傘悄然撐開。
他說,“這柳絮紛紛揚揚漂無定所,十多年的光陰裏你都大抵如此。可往後的日子裏,你還有我——無論是想要浪跡天涯還是依山而居,我都陪著你。”
我驀然發覺:這年年盛開的柳花,原來都是為他一人而留罷了。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一首《竹枝詞》,已然唱破我的心事。
我抬眼望去,柳花恰如兒時那般,帶著記憶裏的溫暖與安詳,鋪天蓋地的模糊了我的雙眼。
他轉過身,將我用力的擁入懷中,仿佛要揉進他的骨血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