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是一個拱形洞穴，偌大的洞穴裏閃著瑩瑩的藍光，光線柔和細膩，溫暖無比，洞穴裏的一事一物在藍光的照射下，都看得清清楚楚！洞穴的正中是一灣碧水，青綠異常，那水中突出一方平坦圓潤的巨石，這洞中的藍光，就是從巨石身上發出！“師師……父，這是哪兒？”雪文才悄悄拿起自己的手，他以為會看見手上一片血光，哪想手上隻是沾了水，什麼都沒有。天機子明顯也被剛才的遭遇嚇得不輕，雪文才突然間的問話讓他猛然一驚。師徒二人四處張望，發現洞穴的四壁好像結著冰，泛著水光，但洞穴裏卻感覺不到寒冷，反而有一種舒適的溫暖，水霧繚繞，流水潺潺，好像是進入仙境一般。“師父，我明白了！雪妍也是……”“飛俠……”一個細細柔柔的女聲打斷了雪文才的話，同時，洞穴中央的碧水裏，一道綠色的水柱衝天而起！水柱四散落下一朵朵美麗的水花，一個白衣女子嫋嫋婷婷地隨水花落下，端然地立在巨石上！隻見她一頭烏發垂在腰際，頭上並無半點飾物，一張白淨的臉素麵朝天，不施粉黛，五官精致小巧，發梢與額頭上水光點點，像一枝出水的清荷，清新自然。“雪妍……”天機子失聲喊道。兩人隔著一灣碧水對望，天機子滿眼都是疼惜和憂傷，二十多年光陰如水不複返，自己踏遍千山萬水，行將老去，滿身風塵，人生將要暮色四合的時候，見到自己牽腸掛肚的女人，她還是那麼美麗，那麼高貴自然，時光偏愛她，不曾在她臉上留下一點歲月的痕跡。隻是自己，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翩翩少年，二十多年，錯過的何止是光陰，還有一輩子的美好！雪妍卻沒有那麼激動，她的臉上波瀾不驚，看不出久別重逢的感慨，她輕甩衣袖，足尖一點，蜻蜓一樣略過水麵，輕輕落在天機子麵前。“飛俠，你老了。”她輕啟朱唇，雖無表情但語氣有淡淡的哀傷，“這些年，你怎麼過來的？”天機子無語凝噎。自己怎麼過來的，何止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雪文才聽師父說過，自己曾經叫飛俠，失去雪妍後，他再也沒有用過這個名字。他也從沒見過師父動情，好像永遠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今日見他如此，心中好生不忍，如是平日，他應該馬上消失，讓這一對怨偶好好敘敘舊，但是現在不行，雪妍是鬼！她還在一步一步迷惑師父！他豁出去了，橫豎都是一個死，不如和這裝模作樣的女鬼拚一拚！他一把打掉雪妍伸過來的纖手，怒道：“女鬼！放開我師父！”他為自己這冒失的一招嚇了一跳，等著雪妍披頭散發雙目泣血地撲過來撕扯他！但是她沒有！就算雪文才突然間無禮她，雪妍還是淡淡地站在那裏，不惱不怒。“這是你徒弟？”雪妍淡淡的問，“看來感情頗好。”天機子眼光始終不肯離開雪妍，對雪文才輕喝：“不得無禮！”雪文才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觀音石，對著雪妍擲過去：“女鬼！不要裝了！枉我師父對你一往情深，你卻做鬼來害他！”觀音石被雪妍穩穩當當地接在手裏後，又遞過來給雪文才，這次她好像動怒了：“飛俠，你教的什麼徒弟？”天機子這才將目光投向雪文才身上，輕聲說：“文才，聽我說……”“別說了，飛俠。”雪妍輕輕將嬌軀靠近天機子，語氣又變得溫柔無比，“小徒弟，我知道今天晚上把你嚇得不輕，那不過都是我小小的伎倆，想給你們師徒開個玩笑而已。這麼多年不見，想讓飛俠想起當年我們的日子，隻不過是重溫舊事，你不要大驚小怪……飛俠，你說是不是……”“我們經常做假麵人，做紙人，嚇山莊裏的下人丫頭們……”她接著解釋。轉頭看見雪文才滿臉不屑的樣子，知道他不信自己的說辭，於是將玉手一伸：“那你摸一摸，我有沒有體溫？你看這地上，有幾個影子？”雪文才心裏雖不滿，但為了弄清真相，果斷伸出手去抓住雪妍的雙手！他以為這一觸，會和自己拍打六個傻鬼一樣，空無一物。但是他真真實實地摸到了這雙手，它們柔軟溫暖，是常人的膚質和體溫！再看地上，燈火下映襯著三長一短四個影子，三長自不必說，那一短是那小矮人的。雪妍慍怒：“花奴，你躲在那裏偷聽什麼？”那矮小的影子晃了幾下，就沒了蹤影。“我是人，這下你信了？”雪妍看著雪文才的眼睛，淡然一笑，那笑一點都不自然，好像是麵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間，雪文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雪妍眼神犀利，張大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其中兩顆門牙又長又尖！剛才美麗的形象蕩然無存！雪文才打了一個寒戰，感覺梅攬月的眼光嗖地一下刺穿他的目光，直達他內心深處，有千百個聲音一齊在說：“我是人我是人……”於是雪文才眼神呆滯喃喃地說：“我信了。”回頭望了一眼師父，隻見天機子的臉在藍色光照下也笑得詭異無比，這是他跟隨師父多年來看見師父第一次笑，卻笑得像鬼哭……而身邊的雪妍，眼睛赤紅，慢慢伸出一雙鷹爪似的手，吐著紅色的長舌頭，向他撲過來……“砰！”正當雪文才處於半迷離狀態時，冰穴裏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他好像從一場無邊無際的昏睡中驚醒，渾身一個激靈！那個醜陋無比的小矮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蹣跚著進來了，手上捧著一個大大的托盤，地上滿是破碎的瓷片，原來他打翻了送來的茶盤。“花奴！”雪妍輕斥道。她站在自己身邊，依舊白衣飄飄，亭亭玉立，莫非自己產生幻覺了？雪文才聽見雪妍淡淡地說，“這裏不需要你來伺候，你下去吧。”矮小醜陋的花奴彎腰拾起瓷片，卻不離開，一雙手比劃不停，一會兒指著雪文才，一會兒指著洞穴外麵。雪文才有一瞬間和花奴的眼光對碰，他感覺到花奴的眼睛裏像複雜的海洋，有哀傷，隱忍，欲說還休……這並不是一個普通人！雪文才心裏想，盡管他也可能是鬼，不過花奴看自己的眼神裏卻有一點善意，就那麼一點，對於此刻求生不得的雪文才來說，真的是好像在大海裏抓住了一根稻草！他想找個借口同花奴一起離開，雪妍一直在支開花奴，她一定是想瞞著花奴對自己和師父不利！她究竟是人還是鬼？自己看到的雪妍，哪一個才是她真實的形象？該想個什麼辦法逃脫呢？喝水？內急？欣賞雪研山莊的月色？或者幹脆對雪妍和師父說，不耽誤他們的良辰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