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頭重重地一凜:
“怎麼說?”
狐仙微微一笑,道:
“可否聽說過一句話:‘每逢亂世,必有妖者興’。玉狐宗一向認為,唯有亂世方才能夠推動王朝更替,文明進步。曆朝曆代,皆是如此。玉狐宗在帝王之側皆有妖者蟄伏,伺機而動,待到時機成熟了,便製造動蕩之世,將王朝推入火炕之中。”
狐仙的回答解開了我心中的一個心結。沒想到玉狐宗的存在目的是這個。如此想來,很多曆史問題倒也是迎刃而解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麵色沉凝道:
“妖在王側,原來如此。”
隨即我又道:
“隻不過一個隻知道破壞卻不知道創造的小眾勢力,也終究不可能創造出什麼新鮮的東西來。”
“誰知道呢。她們啊……隻是在按照自己的理念嚐試和努力罷了。也許……這就是她們無可選擇的存在方式吧。”狐仙重新轉身,悲憫都直視著無盡的黑暗,苦澀的開口,如呢喃般的低音中,帶著無盡的蒼涼。
“你還見到過她們麼?”我輕輕地問道。
狐仙徐徐轉過頭來,一頭秀發如同旋風一般原地飛旋,黑發包裹著的白玉色臉蛋上,一對月雅黛眉露出了無盡的淒涼之色,她輕輕咬了咬嘴唇,苦澀一笑,道:
“呐,王一生,你可知道天津愛新覺羅家族的靈元金丹是如何得來的麼?”
我忽然明悟了,道:“難不成……是玉狐宗的?”
狐仙微微閉目,搖頭道:
“是我的。”
“什麼!?”狐仙的回答出乎我的預料,讓我從頭震撼到了腳底,“你說……愛新覺羅家族的金丹都是你的?那又為什麼會在愛新覺羅家族手裏!?”
狐仙嫣然一笑,麵色陰陰地道:
“因為呢,是我交給他們的。這件事,便是道明也不知道。”
“你……!!?”我怔怔地看著狐仙,卻是如同腦海裏炸開了一個雷海,震驚到無以複加。
愛新覺羅家族的金丹都是狐仙給他們的?
這麼說,金恒鍠的能力,甚至愛新覺羅家族其他人的能力,都是來自於狐仙?
“為什麼這麼做?”我迅速回複了平靜之色,靜然問道。
“大概,是執著了吧。”狐仙悠悠然道,“畢竟是那個男人一手建立的王朝……也許,我不想看它就那樣覆滅吧。”
狐仙緩緩轉過頭來望著我,深空般的眼眸裏閃動著星辰般的光點:
“呐,王一生,數百年前,也曾經有一男人如你這般英明神武,他心在四方,傲決天下,野心勃勃,想要以一己之力改變這蒼茫浩渺的人世間……後來,他成功了。為一個輝煌三百年的末日王朝打下了基礎。但是,他一心追尋的愛人卻因此而離開了他,轉而被送去了自己視為仇敵的勢力……嗬,也許,這是對我當初毀卻於他的一點補償吧,多少希望他子孫能繼承他開創的千秋大業吧。現在想想,還真是多餘了。”
狐仙自嘲一笑,看著我,目光瑩瑩,溫婉道:
“王一生,你真的和他很像呢。卻又和他不同。”
我嗤笑了一下,負手而立,道:
“這個世界上沒有兩個一樣的人。哪怕是同一個人,在不同的年齡也會有不同的變化。話說回來,我倒是很好奇,你和那個男人,到底有過什麼樣的過去。如果你還是不想說的話就繼續閉口不語吧,如果你想說,我倒是願意洗耳恭聽。”
狐仙靜靜地佇立在欄杆前,黑夜中的瑩瑩星火照亮了她小半邊臉,她那完美的輪廓被籠罩在起起伏伏的黑暗之海中,仿佛成為了黑暗本身。
狐仙依舊像是聖女峰一般靜靜地立在原地,複古風格的白色長裙束著身,姬式發下,是細細長長弧度敲到好處的脖頸,玉白色的雪頸就像是象牙那般雅貴、唯美,連著敞開的裙領中央微微露出的彎彎鎖骨。
狐仙還是閉口不答。
我搖了搖頭,回到了臥室,打算席地而睡。
隻是睡下前,我的目光卻是突然落在了那把安置在衣櫃上的斯特拉迪瓦裏小提琴之上。
寬大的琴麵,深色的漆塗料,不規則的楓木鑲邊顯得那樣古樸而做工精細。
而小提琴琴麵上那一輪小小的藍色月亮,更是讓我心有觸動。
想到那天我雙目失明時贈與我這把小提琴的神秘老人,我心頭微微有所觸動。
那個老人,我至今還不知道他的身份。
像是某種魔力所吸引一般,我輕輕取下了斯特拉迪瓦裏,握住琴弓,四指放鬆,大拇指從手腕到拇指頂部形成一個平滑的弓形,左手按好和弦後,低音先行,緩緩拉動琴弦,一曲幽然蒼古的慢節奏D調《卡農》緩緩流瀉出來,如同飛泉流瀑,潮起水漲,充盈滿屋。
那跳動重複的旋律散發出的歲月輪回般夢幻感覺的音符,讓我陷入了一刹那的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