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狐仙那夢幻般的臉龐,我不禁想起了馮夢龍《喻世明言》裏講述的觀音大士見塵世間欲根深重,於是化身青樓女子投妓館,用美色化解王孫公子欲望的典故。據說凡是見到過觀音化身的女子,看到她的美貌,都會立刻斷除欲心,破除邪網,最後頓悟成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狐仙就是有著一顆觀世音般的菩薩心。
她就是個妄圖斷盡世間色欲的觀音。
聽完了狐仙的講述,凝望著狐仙漸漸消淡的容顏身影,我完全明白了她的心境。
我知道,狐仙是不會獻身於我的,因為她希望我不像其他男子有一樣垂涎她,因為她不會獻身於世間任何的男人。
狐仙。
她,是一個塵世男人永遠求之而不得的女子。
這個孤清的女人。
這個絕美的女人。
這個高傲的女人。
這個……一顆冰心獨霸天下的女人。
狐仙靜靜地凝視著我,我也靜靜地凝視著她。
我哭著,而她笑了,花枝招展。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擦拭著眼角,麻木地苦笑著,“你冰清如玉,不沾風塵,我也自當克己律己,守節如竹,把那些個連自己欲望都克製不了,隻知道垂涎渴慕你美貌卻永遠不知道你內心深遠孤高的男子踩在腳底下。”
“王一生,我真是沒看錯你。總有一天,你會君臨天下,不是你的才幹智謀,而是你的君子德風。”
狐仙欣然一笑,細細訴說著,眼中閃爍著瑩瑩水光。
她抬起頭,頎長雪白的天鵝頸沐浴在陽光的照耀之下,瑩潤白透。她歎息一聲,目光緩緩地掃過了我的房間,掃過了地上那張簡陋的草席,掃過了房間角落書架上的那一排整齊的精裝書,掃過了床頭的那一團雜亂的紅花大棉被,也掃過了床頭櫃上,青瓷瓶裏的那一束假水仙,最後,她的視線落在了窗外,凝停住了。
她側首望著窗外的燦爛陽光,就連原本黑色的修密睫毛都被陽光點染成了雪白色,如同鳥羽。
而也在這陽光照耀中,狐仙的眉宇間,卻是浮現出了一絲的牽掛。
被白色陽光點亮的那一刻,這個女人想起了什麼呢?
是想起了她那英年早逝的雙親,還是她魂牽夢繞的故土?又或是在某個在漫漫寒冬裏給她罩上狐裘,對她和藹微笑的人呢?
我永遠也無從得知了。
最後的最後,她收回了落映在陽光中的視線,打理了青絲,長裙飛舞,以最美的姿態緩緩轉過頭來,用一種近似於祈求的神情看著我,幽幽地說:
“呐,王一生……”被陽光照亮的狐仙,臉上閃過了最後那一絲淡淡的憂傷,
“你是知道我的名字的。可以……再叫一回我的小名麼?”
我的心一沉,鼻尖卻是泛起了酸意。
再叫一回她的小名……
那是狐仙最後的一個心願。
也是她對我的最後一個請求。
我的嘴唇在抽搐著,因為我的雙手和臉蛋都在顫抖。
我盯著狐仙,看著她已經通透的白色身影,我含下了嘴角苦澀的淚水,強笑道:
“好。”
然後,我輕輕地念出了那個即便翻遍天下所有的曆史資料,也找不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