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真的有輪回,是否真的有因果,是否真的有命運……
是否,她這一生,從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這一生就該如浮萍一般,有著密密麻麻的根須,卻永遠無法在任何地方紮根,隻能漂泊無依,無人可倚……
不知為何,重姒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那時她有可以依靠的家人,有片無憂無慮的家園,還有那片可以自由嬉戲的梨花田,後來,一夜之間她失去了所有,然後遇到了師傅,那個曾讓她內心充滿安逸的人,給了她如同混鯤族內一模一樣的——梨花田。
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那片梨花田,她和承歡兩人一左一右的倚靠在師傅的身旁……
重姒朝著澹台覺,眼神恍惚,空洞的沒有任何焦距,明明是在看著澹台覺,可視線卻像是越過了澹台覺,看向了誰也無法到達的天際,滄桑而無所依,眷戀而無所留。
“阿姒,相信我,好嗎?”重姒的表情莫名的令澹台覺有些心慌,那種看透一切,仿佛任何事物都不在值得她逗留的眼神……
重姒啟了啟唇,嘴角囁嚅的發出幾個微不可見的聲音,如同蚊呐細語,消失在嘈雜的雨聲中。
重姒的低語被雨聲衝散,澹台覺皺了皺眉眯起雙眼,摟過重姒的肩膀,將耳朵湊得離重姒更近。
“你說什麼?”澹台覺的聲音下降了幾個度,語調卻愈發的溫柔。
輕柔的抱著重姒,將她小心翼翼的護在懷中,卻見她又是如同剛才一般空洞的神色,明明是在看著他,卻更像是在透過他看向遠方的模樣。
風雨漸收,重姒終於開口。
“澹台覺,我累了,我想休息了。”重姒的聲音輕柔低緩,吐出的聲音依舊幾不可聞,可這一刻,她仿佛整個人都得到了解脫,甚至於她的臉上浮起了微微的笑意。
明明她的臉上浮起了笑意,可從來沒有想這一刻,讓澹台覺卻覺得心慌到恐懼,比剛剛重姒蒼白著臉色一言不發的時候更讓他感到恐懼,那是一種感覺,一種事情即將脫離掌控的感覺。
她說她累了。
她說她想休息了。
澹台覺緊緊的抱著重姒,將她的臉掰過來,強硬的閉著重姒直視他的雙眼,重姒毫不反抗的任由澹台覺動作,甚至於她的臉上一直都帶著一股解脫的笑意。
“阿姒,‘累’是什麼意思?”他輕聲的說著。
“累啊,累就是休息的意思啊……”
“那麼阿姒可以告訴我,‘休息’是什麼意思嗎?”
“休息……可以閉上雙眼,再也不用……”重姒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再也不用想任何的事情。”話落,重姒漸漸的將眼閉上,帶著解脫,她的身體也漸漸變得僵硬。
澹台覺的瞳孔猛地放大,再也不用想任何事情——那是隻有死人才可以做到的!幾乎在下一瞬,他就立刻得出了一個唯一的結論——
重姒——她想死!
“阿姒,你不可以休息,你難道忘了,你的族人是怎麼死的嗎!”澹台覺的聲音冷凝了幾分,眼中漸漸浮上了寒意。
“你的族人,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一個一個的,冰冷的刀劍貫穿他們的軀體。”
澹台覺的聲音幽冷,仿佛帶著魔力一般,一幕一幕的畫麵,在他口中,漸漸的變得真實,就如同當年的那場屠殺,再一次浮現在了眼前。
“鮮紅的血液從身體中流出,浸潤著一地的黑色土地,染紅了所有的花木。”
重姒的手攸的緊緊的抓住澹台覺扶著她的手臂,臉上的笑意在一瞬間變得猙獰。
澹台覺勾起唇角,他低沉的敘述著,帶著特有的音色,殘忍而溫柔:“他們尖叫著,那是痛到撕心裂肺的哀嚎,他們說——重姒!你一定要給我們報仇!”
重姒的眼睛猛地睜大,帶著濃烈的恨意。
澹台覺依舊持續著他的敘述,目光冷凝而銳利:“他們哭喊著,重姒!讓流鑒血流成河!讓流鑒的鐵騎——屍骨無存!”
散落的發絲貼在唇角,重姒低低的重複著:
“讓流鑒血流成河……”
“讓流鑒的鐵騎屍骨無存……”
重姒眉眸輕揚,啟唇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一縷散發吹拂至額前,微風吹散她出口的話語……
“讓流鑒!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