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裏突然下起暴雨。遲來的秋季，將濕透的天地作為見麵禮。
黑雲壓城的傍晚，長髯男子在濕漉漉的亭中設了茶案，屋簷開始落下雨珠，轉眼連成簾幕；院中芭蕉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打得垂頭喪氣；遠處天邊不斷傳來轟鳴。
不知是遙遠的驚雷，還是城外的戰事。
或者，是另一個府宅中的混亂。
他點燃精致香爐中的心字熏香，氣定神閑地撥著茶爐中的火。
不多時，一個赤衣少年匆匆趕來。
“大少爺！”
他抬起眼簾：“成了？”
“成了！府裏上下，無不……”少年氣喘籲籲。
他挑挑眉毛：“這個就留著去和老爺彙報吧。”
“是。”少年垂手侍立，靜待男子開口。
火候差不多了，男子拿下茶壺，挨近茶碗微微傾斜，茶湯入碗，湯色赤褐。
“聞見什麼了？”他問。
“嗯？”少年一愣，旋即道：“茶，大少爺，茶香。”
“還有呢？”男子捏著杯子呷了一口。
“還……有……熏香，”少年不明就裏，但畢竟怠慢不得，“大少爺常熏香，我怎麼忘了。”
“好聞麼？”
“好聞，好聞！”少年忙不迭地答應。
男子嘴角浮出一絲冷笑，把玩著手中精致的小茶杯，漫不經心道：“茶要味醇，就要燙成枯葉，香要宜人，就要燒成灰燼。沒有什麼是不付出代價就能得到的。你想衣食無憂，就要一心一意為我賣命。”
“大少爺！”少年雙膝一鬆跪倒在地，斬釘截鐵道：“我季放願一生追隨少爺，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好。”男子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地上血氣方剛的少年身上，道：“去見老爺吧。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該瞞。”
“是！”
少年衝入雨中，大雨將他衣服上染的鮮血衝刷下來，合著雨水沒入泥土。
這才看出，原來那少年本是身著黃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