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個兒已經在城外呆了一天兩夜了,不知有多少次他想混進城去,可看到城門口發生的一幕幕觸目驚心的事件,他猶豫了,隨之也失去了進城的勇氣。
大個兒看到在城門口負責盤查的鬼子和漢奸仗著他們手中有槍,有恃無恐,對待他們心中的疑犯異常殘暴,若是膽小之人要麼痛斥一通帶走,要麼拳打腳踢一通帶走,若是遇到那種脾氣暴躁,甚至想反抗的嫌疑人,鬼子和漢奸會毫不猶豫地舉起槍來,槍口按在這些嫌疑人的腦袋上,當著出入城眾百姓的麵兒,就地槍殺,從不眨眼,絕不含糊。
大個兒經過打聽得知,被鬼子和漢奸帶走的嫌疑人均被關在了鬼子的憲兵司令部,絕大多數都會被折磨致死,活下來的寥寥無幾,而且大都成了殘廢之人。
大個兒記得很清楚,昨日晚飯時分,他實在有些忍不了饑餓和幹渴,便硬著頭皮混進了入城的人群之中,臨近城門,他突然聽到一聲慘叫,踮腳向前看去,隻見一個年紀約莫二十出頭的少年被鬼子一槍托打倒了,鬼子舉起的槍還沒有放下來。
頓時排成兩列的出入城隊伍亂了,如同石頭掉入了蜂箱之中,私議聲四起,嗡嗡聲一片,很多人起先被那聲慘叫嚇著了,想要後退,但一瞬間他們似乎忘卻了害怕,也都不急著出城或進城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個被打的少年身上,陰險狡詐的鬼子擔心有人混水摸魚,趁其注意力分散衝過去,命令漢奸擺上了路障,隔斷了出入城的唯一通道。
大個兒踮腳看到城門內外的百姓很自然地圍成了一場圓圈,如同羅馬帝國時期的角鬥場一樣,圈內除過那個手無寸鐵的少年,還有這少年的對手,兩名鬼子和兩個漢奸。
那少年慢慢爬起身來,憤怒地瞪著鬼子和漢奸,咬著牙說道:“我的家就在城裏,你們憑什麼不讓我進城,又憑什麼翻看我的包袱?”
“憑什麼?”其中一個鬼子瞥了那少年一眼,冷笑著說道,“問的好,我喜歡回答這樣的問題,盡管這個問題已經讓我煩不勝煩。從小處說,就憑我們手中有槍;從大處說,憑你不配合我們盤查,你不是良民,我們有理由認定你是個八路。這個答案,滿意嗎?”
“胡扯!”那少年氣呼呼地看著那個說話的鬼子。
“你很有個性,”那個鬼子慢慢將槍舉了起來,槍口頂在了那少年的腦袋上,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說實話,我倒是很想跟你坐下來好好聊一聊,隻是我現在沒有那麼多空閑的時間,對不起,隻能送你上路了。”
話音未落,便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槍聲,在場老百姓的驚叫聲此起彼伏,有的人甚至抱著頭蹲在了地上,有的人似乎嚇傻了,呆呆地看著前方,混在人群中的大個兒看到子彈打穿了那少年的腦袋,腦漿和鮮血隨彈頭從後腦勺噴了出去,灑在了前方的空地上。
那少年似乎並沒有馬上就死去,而是微微搖晃著身體,數秒之後才倒了下去,如同伐倒的大樹,靜靜地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他,不是八路。”那鬼子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百姓,而後慢慢走到了那死去的少年身邊,低頭看了看那少年,搖了搖頭,這才對兩個漢奸說道,“抬走吧!”
大個兒帶著滿腔憤怒回到了那片林子裏,滿腦子都是鬼子令人發指的行徑,這讓他痛苦不堪,他為親眼看著那少年慘遭殺害卻毫無作為而悲痛欲絕,更為那無辜少年竟這樣被殘害而痛心疾首,為鬼子和漢奸喪心病狂而義憤填膺,為百姓們無知麻木而扼腕歎息……長籲短歎一番,他決定在沒有想到良策的情況下,便將城外的這片森林當成暫時的家。
林子很大,倒是藏身的好地方,可是沒有糧食和水。
為了能夠生存下來,避免渴死餓死,沒有吃的東西,大個兒便用樹枝做成弓箭,射殺林子裏的野物,比如兔子、野雞,然後鑽木取火,將其烤熟了食用;沒有水喝,在不可能掘井的情況下,怎麼辦呢?他就飲用動物的血液。總之,大個兒過著近乎原始人的生活。
吃過午飯,大個兒弄滅火堆,抓起一根棍子朝林外的路上而來,跟此前一樣,又坐在了路邊的那塊大石頭上,目光在進出城的百姓和盤查的鬼子漢奸之間遊移著,雙眉緊鎖,心事重重,很顯然他還是看不到成功進城的希望,或者說那種希望很渺茫,很渺茫……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個兒突然被身後吵吵嚷嚷的聲音吸引了,他轉身看去,有十來個農民打扮的人正大步流星朝縣城走來,一派行色匆匆之相。他們之中少年人居多,不過也有幾個中年人,每個人都眉毛打扭,神情凝重,似乎有非常要緊的事情得進城去辦。
“你們這是……”大個兒猶豫再三,還是上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