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茫茫,天地凝閉,寒風蕭蕭,枯草淒淒。
有一駕裝扮得非常華麗的馬車快速飛馳著,趕車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個子不高卻很壯實,正經端坐在車轅上,打眼一看似乎像一個長得老相的孩子,他頭戴一頂黑色氈帽,穿著肥大的黑色棉襖,腰間緊緊係著一根布繩子,活像個黑葫蘆。
這“葫蘆”似乎急著趕路,手中不停地揚著馬鞭,馬鞭抽打在飛奔的馬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馬兒揚著尾巴拚命往前跑著,車子後麵揚起股股沙塵。
道路坎坷不平,車軲轆發出低沉的“咯吱吱”聲響,坐在車上的是個急性子貴婦,盡管馬車飛速向前,但她還是不滿意當下速度,不停地催促車夫快點,再快點,車夫連連稱是,馬鞭子在馬背上抽打得更加頻繁,並伴隨著“駕,駕,駕”的叫喊聲。
但沒過多久,這馬車就減緩了前進的速度,坐在車裏的夫人無情的叱問道:“是你的馬鞭凍住了,還是你人凍住了,這麼慢,是不是打算臘月三十才回去啊?”
“請夫人諒解,”這車夫無奈的解釋道,“馬車拐進了一片林子,道窄路滑,車子根本跑不起來,待過了這片林子,定會加快速度,想必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盡量吧!這一趟親戚走的,耽誤了好多事情。”那婦人不停的抱怨著。
“放心吧!很快就會跑起來了,我和馬兒也很焦急。”車夫將馬鞭夾在腋下,雙手放在嘴上哈了哈熱氣,趁熱捂住了雙耳。
突然,一股強勁的寒風迎麵襲來,雜草如同一麵破爛的席子從半空中蓋了過來,馬兒見勢一聲怒號前蹄翹了起來,半個身子在半空中亂蹬了一通,險些造成人仰馬翻。
那車夫緊緊勒著韁繩,盡量控製狂躁的馬匹,坐上的貴婦驚魂未定從車上跳了下來。
這位貴婦年齡約莫四十出頭,頭發微卷,發色黑而發亮,雙耳掛著一對門環一般大小的金耳環,長相一般,臉上擦粉太濃淹沒了臉色,臉上長著一顆痣,嚴重影響了其長相。
那貴婦脖子上係著綢緞圍巾,肩上披著貂絨縫製的披肩,身上穿著繡有鴛鴦圖案的綾羅,整個打扮與這蒼涼的狂野格格不入。
她蹙眉斜視著馬車和車夫,盛氣淩人。
車夫誠惶誠恐,連爬帶滾從車轅上下來,唯唯諾諾來到婦人身邊,嘴唇微動:“婦人受驚了,剛才,剛才也不知道哪來的妖風,差一點驚了馬。”
“你出門不帶眼睛嗎?”這婦人盯著車夫訓斥起來,咄咄逼人,“駕車就像是閉著眼睛一樣,差點兒要了老娘的命。”
“是!”車夫恭恭敬敬將那貴婦扶上馬車,小心翼翼的放下簾子,重又坐上了車轅,拿起了馬鞭,就在馬鞭揚在半空的時候,他驚詫的說道,“婦人,那邊好像在埋活人。”
“埋就埋唄,管他們幹啥?操心趕車。”婦人語氣強硬,無意於此。
那車夫趕著馬車向前,略帶遺憾的說道:“可憐了這個女娃兒,年紀輕輕的就……”
“停下,埋得是個女娃?那我得看一眼,也許還是搖錢樹呢!”這婦人聽到“女娃”二字,沒等車夫把話說完,便掀開了簾子,雙眼中頓時閃爍金光。
“別打草驚蛇,等他們走了,咱再過去,若是女娃長相俊俏,能救就救她一命,若是長相醜陋,就算啦,反正咱也不會吃虧!”這婦人半蹲在車廂裏,手拽著簾子,隻露出一雙眼睛。
躲在馬車上的貴婦看到埋人的幾個年輕人相繼離開,便急匆匆與車夫一塊跑到了土坑跟前,命令車夫快點兒刨土,沒有刨土的工具,隻能憑借雙手之力在土坑裏麵刨,站在一邊的婦人焦急的催促著,如同埋在土中的女娃是她的親閨女一般。
可憐的車夫雙手在冰冷的土塊之間不停地刨著,手指頭破裂流出血,他沒有停下來,一個勁地刨著,埋在土中的女娃漸漸露出來了大半個身子,又露出了雙膝,最終在車夫粘滿血和成泥的雙手努力下,這女娃得以重見天日。
貴婦來到坑邊,將手放到女娃鼻孔跟前,停頓了足足有十秒,得意的點了點頭,命令車夫將這女娃抱上了馬車去,要帶這女娃一塊回家。
一切處理妥當,馬車離開了荒野,綿延不絕的平原向馬車張開了寬厚的臂膀。車夫鼻尖上掛著一串長長的鼻涕,急促的抽打馬背,馬車漸行漸遠,消失在了蒼茫的天地之間。
咆哮的西北風如同挨了屠刀的老牛力竭聲嘶,受裹挾的沙塵和雜物在半空中無望地盤旋,皴皮的大地被陣陣寒流凍得瑟瑟發抖,若隱若現的太陽無力的注釋這冰冷的大地。
馬車日夜兼程,終於駛入了繁華的街市。街道寬敞,兩邊布滿了經營各種營生的大小店鋪,店鋪前懸掛的旗子在風中競相飄擺,“噗啦、噗啦”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