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這李憨子在村口碰上了爛眼子薛老漢,他正在想事,並沒有向這位“神神叨叨”的老漢打招呼,沒想到的是,這老漢在行將離開的時候,嘴裏卻突然念叨道:“太陽落山,月亮出現,夜深人靜,雞飛狗跳,野種進了媳婦肚子,苦果吃在自己嘴裏……”
雖然這老漢經常自言自語,然而這種很有暗示性的話卻讓李憨子渾身顫抖。
回到家中,李憨子坐在門檻上,一邊搓著玉米棒子一邊輕聲問紅杏:“你怎麼了,我這一次回來你好像不高興,是不是有什麼事啊,咱倆是夫妻,可別有事瞞著我。”
盡管愁緒已經填滿了他心靈的溝壑,但他還是麵帶悅色,微笑著看著紅杏的臉。
“我倒是想瞞你?”紅杏似乎憋了一肚子的氣,丈夫的話無疑打開了口氣,讓她的氣撒了出來,隻見她氣衝衝的說道,“我瞞得了嗎,你消息多麼靈通啊,人在縣城都能知道我懷孕了,這麼能耐,我還能瞞你啥?”
“你看你,”李憨子說道,“好好說話不行嗎,非得吵吵嚷嚷的,不怕別人笑話?”
“誰他娘的想笑話就笑話吧,”紅杏依然怒不可遏,一隻手按著腰,另一隻手則指著屋外,毫不隱晦的說道,“我不在乎,看他們能將我怎麼著?”
這紅杏略頓了一下,瞥了一眼李憨子,接著說道:“你回來,不可能隻是為了送些吃的,啥意思明說就行,別在這沒事找事試探我,其實從你一開口,我就知道你想幹啥。”
“那好,”李憨子坐直了身子,低聲道,“咱倆就聊聊,你別生這麼大的氣。我是說,我這走了都有三四個月了吧,你這,這……”憨子是想說“你這怎麼會懷孕了”,一方麵實在難以啟齒,另一方麵也是情緒激動,竟然說道最後有點兒結巴。
“你是不是想說你不在家,”那紅杏沒等丈夫李憨子把話說完,便插言道:“我咋就懷孕了是吧?你不就是認為我背著你幹了丟人的事,懷上了別人的種嗎?既然你這麼認為了,那我也沒有辦法,你怎麼想都行,我認了,我懷的就是個野種,那又怎樣?”
紅杏回到炕邊,屁股靠在炕沿上,一副不屑的表情。
李憨子看到自己的婆姨那種玩世不恭的樣子,眼神中露出了失望和痛恨的神情,狠狠地將手中的玉米棒子摔在了地上,不顧玉米粒四處飛濺,站起身來。
他疾步來到媳婦紅杏身邊,瞪著紅杏,情緒失控的揮起了手臂,就在即將一巴掌抽在她臉上的時候,卻將手停在了半空,手不停地顫抖著,良久沒有拿下來。
最後,這李憨子狠狠地扇了他自己一耳光,抓起自己的粗布襯衣摔門離開了正屋。
李憨子出了家門,就像瘋了一樣朝縣城跑去,一邊跑一邊嚎啕大哭著……
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憨子夫妻倆這一次吵架竟然很快傳遍了喬家村,而且在村子裏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過去的很多事,原本應該引起熱議的,但最終都奇怪的不了了之,那時不得不讓人懷疑這喬家村的男女老少是否都聾了、瞎了、啞了,然而這一次卻截然相反。
村裏男女老少都知道了此事,所有人不約而同將將這件事當成了焦點話題,出門見麵不談論這件事情似乎都有點兒說不過去。
村民們自從得知紅杏懷孕,無不驚訝和失望,他們雖然都知道這紅杏平時多有輕浮,言行舉止多有輕佻,長期過著“守活寡”的生活,但萬萬想不到她會背著憨子幹出這等傷風敗俗、有辱門楣的事來,談吐之間,便將紅杏定義成了賣俏行奸的蕩婦。
很快,一大堆的問題都出來了,誰是那紅杏肚子裏孩子的親生父親?既然連孩子都有了,這個人又是什麼時候跟紅杏亂搞在一起的?既然紅杏難耐寂寞,已然淪為破鞋,那麼紅杏這個破鞋到底還有誰穿過,她到底還跟村裏多少男人亂搞過……
傳言四起,真正與紅杏有染的兩個男人,大財主、喬氏族長喬寶財,打光棍四十多年,告別單身沒有多少時日的劉麻,他倆竟然都潛伏了下來。
蒼老了很多的春花呆滯的看著這個過去經常不在家,現在卻不出門的男人,顫巍巍的問道:“你咋不湊熱鬧去了,聽說村裏發生了搞破鞋的事,連吃奶的孩子都知道了。”
劉麻子憤怒的“哼”了一聲,繼續斜靠在被子上抽著他的旱煙鍋子。
屋子裏煙霧彌漫,母親春花不停地咳嗽著,嘴邊的皺紋不停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