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西林澤不遠處，有著一座小山。小山之上的樹林中，是一大片嶄新的墓園。粗糙的青石石碑之上，戰槍刻下了陣亡騎士的名字。微風吹來，樹枝搖曳，發出沙沙的輕響，似有人在無聲飲泣。
方淸霜跪坐在父親的墓碑之前，看著冰冷石碑上那個熟悉的名字，默默的抽泣著。瘦削的雙肩劇烈聳動，看上去分外的可憐。
林楓沉默著站在一旁，看著這遍地的新墳，心中也是極為感傷。
戰死之地便是埋骨之所，這是玄甲重騎的規矩。為了玄甲重騎的榮耀，千年來不知有多少騎士倒在了戰場之上。這樣大大小小的墓園，在落雲宗領地之內，還不知有多少。
好在這一切終於暫時結束了。天南以南已經全部歸於落雲宗，以後玄甲重騎走上戰場的事情，再也不會那樣頻繁。
站在小山之上，可以看到西林澤的另一邊，到處都是騰起的煙塵，與澤地這邊的安寧平和完全不同。落雲宗的軍隊正在把戰火燃遍昆玉宗的領地，新舊秩序的交替中，殺戮自然是少不了的。
昆玉宗的領地上，正在經曆一場劫難。這場劫難是由落雲宗的大軍帶來的。
數百萬大軍衝入昆玉宗領地之內，各個城主麾下素質良莠不齊，發生殺戮、劫掠之類的事情也是極為正常。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林楓對於這一點倒是能夠看得開。幸好這次勝利的是落雲宗，若是勝利的是聯軍騎士，那麼此刻承受劫難的便是落雲宗領地內的黎民了。而且按照昆玉宗和血月宗以往的行事風格，等到他們收手的時候，落雲宗領地內的黎民恐怕都剩不下多少。
“唉！造孽！真是造孽！”莊老的聲音陡然在林楓心中響了起來。
林楓看向楓靈墜空間之內，隻見莊老眉頭緊鎖，搖頭歎氣：“真是作孽啊！血腥之氣竟然如此濃烈，你們落雲宗的軍隊不知殺了多少無辜的黎民百姓！”
林楓傳音道：“師父，非常之時必須要有鐵血手段，現在的殺戮是為了以後的安定。我們落雲宗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莊老哼道：“殺那些城主的軍隊也就罷了，那些升鬥小民何辜，竟然也是遭此劫難！唉，真是作孽！”
林楓笑了，這樣的事情在玄武大陸上太常見了，師父這個威名赫赫的殺手之王，居然也如此看不開。
“師父，你不是說過，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強者們可以隨心所欲麼？你還說過，勝利者是不受審判的。現在勝利的是我們落雲宗，擁有強大力量的也是我們落雲宗，為了將來的安寧，暫時使用一些霹靂手段，也是應該的吧！”
莊老哼了一聲：“我說過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強盜世界，不代表我喜歡這個世界，更不代表老夫喜歡殺戮！黎民也有生存的權力，讓他們無辜死去，總是不該。這樣沒有節製的殺戮，最是可恨！”
林楓苦笑一聲，這樣的事情，他還真的不太同意莊老的意見。
覆巢之下無完卵，昆玉宗和血月宗都是領地內的黎民供養起來的，如今兩大宗門覆滅，落雲宗大軍掃蕩天南以南，出現無辜黎民的傷亡，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而且葉紫已經命令過不可亂造殺孽，對於那些敢於反抗者格殺勿論，這已經是足夠體諒黎民百姓了。數百萬大軍的行動，要想沒有一點兒問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莊老知曉林楓的心思，輕輕歎了口氣，忽然蒼涼的吟誦起來。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其詞哀婉低沉，似有著無盡的感傷，又帶著無限的憐憫之意。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林楓聽了，看著澤地對麵騰起的煙塵，眉頭微微皺起。
雖然聽得不太明白，可依然是感受到了其中無限悲憫之意。
玄武大陸，宗門林立，彼此攻伐，征戰不休。無論誰勝誰負，誰興誰亡，這最苦的，還不是領地上的黎民百姓麼？
莊老輕輕歎息一聲：“這是我家鄉的一首俚曲，感慨的是興衰存亡的道理，想來你也能聽得明白。世上哪有永遠存在的宗門？爭來爭去，都不過是一場空罷了！而最終受苦的，卻是那些最卑微的黎民百姓。他們所求的不過是一夕溫飽罷了，可是他們最簡單的願望，卻常常無法得到滿足，戰事一起，他們又是最為孱弱的一群，誰都可以輕鬆的虐殺他們……”
林楓默然片刻，輕聲道；“師父，沒想到你老人家居然有這樣一幅仁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