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陽光穿過林間,卻被茂盛的枝葉切割著,化作細碎的光塊落在地上。
“哎……”感受著臉上、身上那仿佛可以溫暖心靈的光明,魏無涯卻忍不住歎了口氣。
光明……希望……
生命如此的美妙,可是我卻沒有資格再擁有它了。難道冰冷、黑暗、孤寂的死亡注定是我的歸宿嗎?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為什麼?為什麼!”
“上蒼為什麼如此殘忍?!”
“我今年才二十歲!為什麼我要麵對死亡?!麵對那無邊的黑暗與冰冷……”
咚!魏無涯一拳擂在一棵高大的龍鱗鬆粗壯筆挺的樹幹上。
“二十歲,嗬!二十歲正是最美好的青春時光,炫若煙花……”
“同齡人歡笑著進入大學,等著他們的是怎麼的生活?能夠悠閑地玩鬧,能夠盡情地放縱,能夠期待那青澀而又美好的愛情,哎……”
雙手抱頭,他喟然長歎,閉上眼睛,甩著頭,跌跌撞撞地向後邁著散亂的步子。
嘭!
又是一棵龍鱗鬆攔住了他。
兩行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然後消失在地上那層厚厚的幹枯鬆針裏。
樂觀、開朗、外向、幽默、有些二……在所有認識魏無涯的人的眼中,他隻不過是非常非常普通的一個男孩,雖然身上有著較常人更多的閃光點,卻不是耀眼的那種十分出眾的類型。
而且魏無涯有著多到令人咋舌的愛好,閱讀、國畫、毛筆字、寫作、古箏、橫笛、竹蕭、武術、圍棋、折紙、插花、茶藝、醫術、觀星、風水堪輿……
但是魏無涯心裏清楚,再怎麼陽光,也不過是自己披在身上的偽裝,再多的愛好,其實也是自己為了用疲於奔命、精疲力竭來麻痹自己的痛苦的方法。
麵對死亡的威脅,他不是神明,怎麼會不害怕?怎麼會不痛苦?
童年本應該無憂無慮,自己卻不小心聽到了那樣可怕的消息,為了不讓父母憂心更要勉強裝作一副天真無邪,陽光開朗的樣子!
誰知道,誰知道他心底的恐懼和苦澀啊!
“啊啊啊啊啊……”
……………………………………………………………
這是一處位於山麓的歐式古老別墅,斑駁的棕色牆體,趴著綠油油的爬山虎,四周圍繞著一圈黑鐵柵欄,幽深古老的主體建築在這人煙稀少的山林裏顯得分外詭異。
收拾好心情的魏無涯,帶著憂愁的神情穿過半掩的鐵門,踏過前庭有些枯敗的草坪,推開虛掩著的大門。
“我回來了,幹爹。”看到那端坐在大廳沙發上,麵朝著大門方向的魁梧光頭男子,魏無涯憂愁盡去,露出一絲笑容。
說來奇怪,他的幹爹玄空雖然是父母二人共同的摯友,交情莫逆,所以收他做幹兒子,可是自身居然是一個出家靜修的和尚,還是那種佛學功底深厚,擔任了一寺主持的大德高僧!
幹爹是第一個看穿他心事的人,時時以佛理開解他,可是他雖然受到死亡的壓迫,也對佛門那一套佛理較為欽佩,但是實在不想接受那寄希望於來世的觀念,沒有真個皈依我佛。
“我爸媽呢?”魏無涯坐到玄空的左側,伸手拿起他放在茶幾上的菩提念珠。
經年累月被摩挲的念珠上,有著一層溫潤的光。
“無涯,我知道,你雖然常常麵帶笑顏,但是麵對死亡,活下去就是你最大的執念……”
玄空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充滿慈愛、和藹、關懷的目光讓魏無涯心頭一暖。
可是幹爹接下來的話讓他心魂俱顫,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之中。
“如果……如果有方法治愈你的絕症,延續你的生命,但是代價是必須將你送到一個你可能一輩子也逃脫不了,一輩子都無法再見到父母親友的地方,你,可願意?”
“什麼!”
狂喜!
仿佛有萬千座鍾鼓在耳邊奏響,有好似天雷轟然炸響,魏無涯感覺眼前模模糊糊的,連意識都昏昏沉沉的,隻有那達到了極致的喜充塞了整個心靈!
他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徘徊得太久,乍一見希望的光明,怎麼承受地住?
“我能活下去?我能活下去?我能活下去?我不用死了?我真的……”
“哎……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
玄空搖搖頭,寬厚的手掌輕輕按在魏無涯的額上,透出一股溫熱氣息,仿佛有魔力般,安撫了魏無涯的心靈,使他從狂亂之中清醒過來。
“幹爹,你說的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去了之後可以治好無數醫生束手無策的奇怪絕症,又為什麼不能再見到親友?”
魏無涯細細一想,頓時感覺不對勁了,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地方?既然有可以治好他的方法,為什麼父母以前沒提起過?
“阿彌陀佛……說來話長了……”玄空露出追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