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秀才(2 / 2)

“喲,這裏誰不知您是秀才老爺?不過小的奉勸您一句,時移世易,便是卸了職的官老爺,回鄉也得看人臉色吃飯,何況您一個名落孫山的秀才?要擺威風,也不看看地方!”那小夥計擼著袖子譏諷道。

“你…”那人氣得麵皮漲紅,卻說不出話。

顧晚聽這人說話不似一般人,心裏一動,對那小夥計道:“不可無禮。”

“顧少爺您不知道,這人是咱們這兒一個出了名的老賴,東家一騙、西家一蹭,最不是個東西。他又巧言善辯,您可別被他忽悠了。”那小夥計聽她有幫護之意,就忙道。

顧晚拿央求的眼神朝裴晏卿看了看。

裴晏卿道:“你下去吧,去打盆熱水,給這位先生洗洗臉。”

裴晏卿發了話,他不敢不應,隻得不甘不願帶著人手下去了。

顧晚就請那人落座。

他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不多時,另換了一個小夥計拿銅洗打來熱水,給他淨手。這人略略洗漱,麵上的晦氣也一掃而淨,露出本來麵目。原來竟是個俊秀儒雅的先生。

顧晚目不轉睛朝他看了會兒,便請他喝茶。一杯茶落肚,酒也醒了。這人抱拳朝顧晚和裴晏卿拱手:“托兩位的福,彭某承情,感激不盡。”

“聽先生談吐不俗,何以…”顧晚本想問他何以落到這幅田地,不過想了想,一般讀書人自尊心強,所以後半句便沒說出口。饒是如此,這人應該也聽得明白自己意思。

果然,那人聞言,麵有慚色,重重歎了口氣,道:“虎落平陽被犬欺…此事說來話長。”雖然說來話長,但想他一肚子心酸無處可訴,如今難得遇見兩個仗義相助的朋友,他便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原來這人名叫彭鬱鬆,老家在金陵城郊華亭縣,並非江都城本地人。卻說這彭鬱鬆出自書香門第,祖上也並非白丁,出過一位撫台並三位縣太爺。隻到他這輩,生計越發艱難。父母為供他念書,已是散盡家財。連進城趕考的路費,都是族人你一兩、我五錢這樣拚湊起來的。他倒爭氣,十八歲那年就過了縣試、府試,成了童生。二十出頭,又以出色的成績考中了秀才。他躊躇滿誌,帶著族人和全鄉的希望去了金陵。誰知,就是這次秋闈出了問題,幾乎改變了他的一生。

原來這個年代,考科舉不僅要憑才學,更要憑人脈。科舉裏頭門道很多,從往年熱門題材到朝廷政局再到考官喜好,一一都有講究。不說這些,衙門裏還有一個名堂,叫‘捐官’,便是拿銀子買名額的典故。按說一般捐官之人,不會走正經科舉門路,直接交錢了事,偏有那有權有勢又好麵子之人,走了旁門左道的路子,花費巨資頂替人家名額,成了‘舉人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