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被趕出薛家,相似的對話幾乎天天都要上演。吳方不勝其煩,隻覺一股氣衝上來,在胸膛五髒六腑亂竄,把背上挨板子的舊傷也牽扯得疼了起來。齜牙咧嘴吸了口涼氣,怒吼道:“你有完沒完,你要看不上這個家,趁早收拾收拾滾蛋!”
“你這不成器的東西,隻會跟我這兒撒火!你也算個男人!”賴氏又哭又罵,鬧將起來。
屋裏幾個孩子聽到大人爭吵,也嚇得哇哇大哭。一時大人小孩哭成一片。
吳方腦袋發炸,再坐不下去,“噌…”一聲站起來,嘴裏道:“你就瞧著吧!看我不給你拿大錢回來!”
邊說,邊腳步不停地往外走。
外頭已然天黑了,鄉間的風很涼,他又衣衫單薄,忍不住一個哆嗦。心裏又氣又恨,對薛家的一切都咬牙切齒。
這時,隻見村口的官道上駛來一輛馬車,那車上掛著兩個照路的燈籠,燈籠上各寫了一個“謝”字。
待走得近了,從車轅上跳下來一個中年人。那人穿著青灰色的繭綢直裰,嘴角兩撇八字胡,一雙精明的眼睛在吳方身上咕嚕嚕轉。
“哎呦,這不是親家舅老爺嗎?咋在這兒碰上您了!”
吳方愣了愣,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但瞧這人通身的氣派,便知是個有錢的。“你是…?”
“小的是謝府的管事,名叫常榮。上回在春風巷,還跟舅老爺您一塊兒喝過酒哪!”
吳方一拍腦袋,“哎呦,瞧我這記性。這個時辰,你咋到這荒郊野嶺來了?”
常榮含糊道:“咱們東家在這裏也有產業,就是村子東麵的那片林場。我今日是替東家辦事情來了。”
吳方豔羨道:“村東那片林場原來是親家老爺的?那麼大片的鬆木林,這得值多少錢呐?!”
常榮道,“這也沒什麼,咱們東家家大業大,產業東一塊西一塊,可多了去了。舅老爺咋在這兒?”
吳方有些尷尬,囁喏道:“這兒是我嶽母家,我過來瞧瞧她老人家。”
“原來是這樣,那可太巧了。”常榮就道:“舅老爺這會子得閑不?不知能否賞臉跟我去酒樓喝一杯?”
吳方本就無處可去,有人相邀,自然很樂意。可他一皺眉,道:“這鬼地方哪兒有什麼酒樓!”
常榮笑了笑,道:“這裏沒有,可城裏有。舅老爺隻管跟我走,我包管給你安排得妥妥當當。待酒足飯飽,再將你送回來,也費不了多少事。”
吳方眼睛一亮,半推半就了一番,也就答應了。
常榮將他請上馬車,暗地裏朝趕車的車夫使了個眼色。那車夫點點頭,趕著馬車就往城裏走。
翌日午後,薛家一大家子方用過午飯,朱氏就領了個眼生的婆子上了門。
“這是孫大奶奶,來給你們姐妹量尺寸做衣裳的。”朱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