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有些猶豫，一方麵，看這藥廬的氣派，定是城中出名的好店，裏頭的大夫醫術必然差不到哪兒去。另一方麵…她兜裏隻揣了三兩碎銀，也不知夠不夠付診金。不怪她小氣，實在囊中羞澀。薛家如今隻剩下個空架子，內裏早已千瘡百孔。她與顧玹兩兄妹自來備受冷落，境況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若要看臉上的傷疤，自然越好的大夫治愈希望就越大。
裴小石送客出門，正要回轉，卻見一個少年在門口躊躇不前。見的人多了，裴小石世情練達。端看這少年穿衣打扮，便知他既不是多高的門第出身，卻也不是一般窮苦人，便客氣道：“這位小公子有何指教？”
那少年抬起頭，衝他笑了笑。
入目是一張清秀稚氣的小臉，麵上帶著團團的笑，蕩起右側唇邊一個深深的梨渦，看來溫柔可親。這衣著素淨的小公子帶著書生帽，秋末天氣，卻還附庸風雅一般拿著一柄扇子，扇麵打開，抵在額上，半遮住臉，看來十分滑稽。開口便問：“這位小哥，可否為在下介紹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
裴小石見他精神奕奕，並不像生病體弱的樣子。不過他們開門做生意，是不會多問病人隱私的，便笑著道：“請隨我來。”
顧晚鬆了口氣，跟在他後麵進了門。
隻見這處藥廬內裏極大，木結構的屋子內以隔板隔成一個個小間，門口俱垂著藤簾。有幾間簾子放下，必是有病人在裏頭延醫問藥。另幾間敞著簾子的，從外頭望進去，可見其中各有一張桌子並幾把小杌子。
顧晚鬆了口氣，貴有貴的道理，看來這地方倒是很好地保護了病人的隱私。
裴小石道：“咱們這裏有好幾位大夫，俱是各方聖手，精通的內容卻不同。不知小公子要看哪位？”
顧晚低聲咳嗽了兩聲，才將扇子收起來，指著額上的傷痕給裴小石看。
裴小石呆了呆，見他白皙的麵上一塊紅疤十分突兀，好似美玉上的瑕疵、名瓷上的裂縫。心內暗暗惋惜一聲，才道：“咱們這兒有位陸老大夫，最擅長看皮膚傷疤，不如就請他老人家為你診治吧。”
顧晚連忙點點頭。
“其實…”其實這裏最好的大夫卻是他家主子，不過裴晏卿輕易並不出手給人瞧病的。裴小石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這邊請。”
兩人走到一處隔間，忽聽裏頭傳來一道尖銳的哭聲，夾雜著女子哀戚的話語：“若醫不好這張臉，我便不活了……！”接著是桌椅傾覆瓷器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