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我明白,隻是,你也知曉家中境況,爹這陣子做生意賠了不少錢,現在家裏入不敷出,已有數月未給咱們發放月銀了。聽小茴說,娘有意將家裏的丫頭仆役們賣掉一些,裁剪人手和開支。”他說“娘”這個字時,眉梢輕動,語氣中掩飾不住的諷刺之意。
顧晚立刻心領神會,這幾日相處下來,她已知這位病弱的哥哥著實是個明白人。還好,還好,總算老天爺沒一路惡搞到底,給了她一個尚算靠譜的夥伴。既然這樣,未來的事大有可為。
顧晚湊過去,在顧玹耳邊低聲說了一番。
顧玹吃驚地張大了眼睛,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認識過這個妹子。
顧晚胸有成竹地朝他點點頭。
第二天天剛亮,顧晚的院子忽然熱鬧起來。
第一個上門的是薛嫵。她特地起了個大早,躲開所有人悄悄來了。小姑娘挽著漂亮的蓮花髻,穿著青緞妝花褙子、白綾細折裙。明明比顧晚還小一歲,身材卻豐腴許多,依稀可見少女風韻。
“大姐姐,你受苦了!”薛嫵握著她的手,情真意切。
顧晚搜腸刮肚找尋與她相處的記憶,發現自己對這位堂妹實在所知不多。唯一點滴的印象,也不過在顧晚被薛嫣和薛妤欺負時,這位三姑娘常常既不出頭、也不勸阻,甚至會一臉瞧好戲的表情,時不時挑撥兩句,原本的顧晚可是吃過她不少苦頭。如今這麼熱絡,倒讓人受寵若驚呢。
薛嫵道:“昨天的事我都聽說了,可姐姐你定要相信我,這事絕不是我娘做下的,她跟我二舅都是被人算計了。”
顧晚自知道她來的目的,故意板起臉:“三妹妹來看我,我心裏很開心。可你若要為你娘說情,我看還是算了吧。昨日當著大家夥兒的麵,她可是一點辯駁不出。況又有人證物證。”
“我的傻姐姐,你咋這麼好騙?”薛嫵急了,立刻站起來:“那周正與周啼鶯的娘,可是大伯娘屋裏出來的,好好的怎麼會聽我娘調遣?我娘即便要害你,也斷不會用大伯娘的人。”
顧晚心中一動,“你的意思是?”
薛嫵一雙手絞著帕子,故作天真道:“我什麼意思也沒有。不過姐姐是聰明人,總該想想,這院子裏有誰能既害了姐姐,又害了我娘。這麼厲害的一箭雙雕之計,得益的又是誰?”她忽而笑了笑,道:“聽我娘說,謝家的大夫人是再和氣不過的。自咱們兩家定了親事,她便常邀大伯娘吃茶聽戲。大伯娘可有一次帶著姐姐同去?”
小茴在外頭的水房裏燒火煮茶,遙遙看見朱氏帶著薛嫣和薛妤姐兒倆朝這邊走過來。她立刻站起身,一路小跑著去屋裏報信。
“還真讓大姑娘說中了!夫人正帶著二小姐四小姐往咱們這兒過來呢!”
顧晚剛送走麵上示好實為挑撥的薛嫵,正坐在銅鏡前梳妝,聞言,拿粉撲將自己的臉撲得更青白些,這才讓小茴扶著自己又躺回床上。
剛閉上眼睛,便感一陣香風襲來,叮叮當當的環佩聲過後,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顧晚費力睜開眼睛,入目是臉上帶淚的朱氏,忙掙紮著要起身行禮。
“你身子弱,好好歇著吧,一家子骨肉,要這些虛禮做什麼?”朱氏十分和藹可親,望著顧晚的眼睛慈祥得能滴出水來,看得顧晚一陣一陣起雞皮疙瘩。好在她早有心理準備,應對起來倒也從容。
朱氏問了幾句她的吃穿身體,才對薛嫣和薛妤招手道:“嫣兒,妤兒,還不快來見見你們大姐姐?在屋裏時哭著鬧著要一起過來,現如今人就在眼前了,怎的反而近鄉情怯起來?”
可惜這姐兒倆沒有她們母親的好演技,反應慢了半拍,才一左一右過來,極不情願地喊了她一聲:“大姐。”
顧晚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二姑娘,隻見薛嫣雪白的瓜子臉,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半散著,隻在頭頂綰了一個小巧的髻子,上頭插著一支綴滿珍珠的步搖,映襯著她姣好的麵容熠熠生輝,是一種少女特有的明媚和驕矜,果然生得十分美貌。她身邊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兩腮鼓鼓的,顯然對於給顧晚請安這件事極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