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為奸到頭來,還不是與虎謀皮麼?”
“……”
鋪墊大半日,要害終被柳岩道出。
他從四道借契條款開始一路婆媽絮叨至此,哪怕是躑躅細節都計較沒完,其實就隻是為了最後的一句話。但這個漫長的過程絕非多餘,除了柳岩驕傲顯擺自己的算智以外,他其實也是在耐心地打磨著眼前這位皇子的思緒。
因為,李元芳的智謀真不算出眾。
用柳岩的話,他就是被人賣了還得幫人家數錢的貨色。
在這場空前絕後且聲勢浩大的商道變革裏,他充其量就隻能算是枚棋子。隻不過,這枚棋子卻擁有舉足輕重的能量,他既能銜接朝廷的法度,又能契合江湖的規則,且還能布置於市井九流。若策反如此一枚重子,其價值顯然遠勝於將其剔除出局。所以,柳岩才不得不費盡唇舌,將前因後果,暗藏伏筆逐一挑出,為的就是動搖李元芳最後的抉擇。
他想掌握李元芳…
而柳岩,則顯然是成功做到了這一點。
因為聽完柳岩最後的一段話,李元芳的臉色終於流露出了一縷無法掩飾的驚慌。
生於帝王家,需如履薄冰。李元芳謀智或許還有所欠缺,但應有深謀遠慮絕對不少,否則他不會處心積慮十多年,搭建起龍堂這般上不得台麵的黑道幫會。對於狼狽聯手,行圈養下之壯舉,李元芳定然也曾考慮三番,方才有所定奪。隻是,他恐怕從未料想過,柳岩所的可能性。倘若那假設成真,他是死千回亦不足以抵罪。
隻是美好的願景忽然破滅,李元芳真有些難以接受。
他仍抱以僥幸,道:“縱使你得在理,可如今大唐正逢盛世,國運昌隆,何來亂世?莫非,你以為北蠻南夷那等烏合之眾可以動搖得了我大唐江山?”
“嗬…”
“還在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可悲。”
柳岩冷笑一聲忽然站起身來,凝起少有的肅色,拿著清酒壺緩步走到窗前,然後伸出一手輕輕推開窗戶…
望窗外,上烏雲密布,雲裏電閃雷鳴,雷中狂風肆掠,暴雨猶如撕韁之烈馬奔騰咆哮,將波濤澎湃的湖麵激蕩出攻城擂鼓般震響轟鳴。讓人深感驚心動魄。急雨如亂箭,由窗口飛射而入,眨眼間就濺濕了柳岩剛幹的衣衫。
遠望磅礴雨勢,柳岩挽手拿著酒壺,道:“你且聽窗外風吟雨嘯。”
柳岩這番賣弄含義其實很淺,船停玄武湖,坐東而向西,窗戶朝西而開,看的是雨也是那雨後的西山真武。李元芳很快就明白了柳岩的意思,他想真武山今日所發生的事。
李元芳道:“雨勢再大,雷聲再響,總會有晴時。待雨過晴,便是萬物盛衍時,本宮何懼之有?”
“你當然無懼,因為你無知,無知者無懼也。”
“……”
看著窗外大雨,柳岩再次不鹹不淡地嘲諷去李元芳半句話,然後沉色道:“你自以為能掌控得了局勢,殊不知你隻是局中棋子爾。君不見壽山之後,詭事頻生,無不認證著諸聖聯手之傳言?象王-夏淵南歸襄陽,重整旗鼓,收攏鬼謀舊部。嶽陽李長安公然叛亂,秣兵曆馬,屯兵千萬北疆南線。北邙關軍神重病垂危,北邙關外蠻夷虎視眈眈。東洲百家,蠢蠢欲動。夏尋入京,誅仙重鑄。而如今,遠道而來的西域聖人終於拜山真武,這就意味著西蜀諸聖也已經做好入局的準備。若戰起,大唐西南北三線起火,後果不堪設想,亂世必至。商道焉有不潰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