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悠然沒有接話,慘白的眼眸子,如猝死已久的屍首,淨冷冰冰地看著遠處的花海。那裏的花海溫度如常,有蝴蝶翩翩起舞,有黃花碎瓣隨風起伏,陽光溫暖嗬護著每一縷清新的空氣,自然得來美不可言,妙不可言。
“你在看什麼?”
“看花。”
“花很美對吧?”
“……”
餘悠然沉默不答,像想承認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夏尋順著餘悠然的目光看向遠處…
等待片刻,見餘悠然依舊閉口如瓶,便意味深遠緩道:“美,肯定是美的。但美的不是花,而且是這片花海的氛圍。它們由我手裏播種落地,生根發芽,向陽而長,無憂無慮,不爭不躁,僅為舒展枝葉而紮根大地,純潔得一塵不染。相比之下,世間生靈受六欲所困,凡事煩心,日日被憂慮仇苦恨怨離失所環繞。而此地宛如世外,自然就美不勝收了。”
慘白的瞳孔泛起一縷微微柔光。
餘悠然思考片刻,反而問道:“據這片花海是你為芍藥而種?”
“是的。”夏尋道。
“有何法?”
“法由心生,怎都行。”
“你想怎麼?”餘悠然別有所指地問道。
夏尋淡淡笑起,雙手輕輕放在膝前,絮道:“隨意使然,心安理得。”
“前些,我的未婚妻來信,問山開花了。紅的玫瑰,黃的野菊,白的百合,茉莉、薔薇、蝴蝶蘭、鬱金香,開遍整座問山野,美不勝收。每日前去觀賞者,多不勝數。我不在嶽陽,見不著那壯觀景象,實在好生遺憾。無可奈何下,便隻好自己動手,讓人從安塔找來些容易生長的菜花種子,然後就瞎鼓弄出這麼片花海來。你肯定會覺得這事情很無聊,對吧?”
“……”
煞白的眼眸,生硬地眨下眼皮。
涼風吹呼,蒼蒼白絲拂過白袍,分不清那是發絲還是絨毛。
黃花飄零,花瓣細碎,散入在風裏,飄在地裏。
“種得再好看,她也看不到,又有何意義?”
“她能看到。”
“怎看?”
夏尋提起手,拿過兩木碗,然後掀開覆裹木碗的紙片:“我畫功一般,但自練起也算有些功底。自瞿隴播種的那起,我便每畫一幅白描南寄。或風景、或草苗、或人與事,風雨無阻,日日如是。如此一來,她就能通過我的畫作,看得這裏的事情。無論事情變得多麼惡劣,也總能彌補我不在嶽陽,她不在方寸的遺憾吧。”
“莎…”
餘悠然收回遠眺的目光,從夏尋手裏接過遞來的木碗和勺子。蒼白纖細的手指拿著木勺,輕輕攪拌著碗裏的奶。
安靜中流淌著冰冷的氣息,總讓人覺得不出的怪異。就像寒梅盛開在炎夏,突兀的同時卻有著別樣的冷豔。
餘悠然道:“可你和她的遺憾,遠不止眼下這片花海。”
“你是指那名卦?”
“自知何必多問。”
“你好像知道很多。”
“命數自有定罷。”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