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官員挑起眼眉,凝起三分嚴肅之色:“此話怎講?”
“你可知此屆國考四位主官都是何人所定?”年老官員問道。
“噠咄…”
年輕官員聞言止步,嚴肅稍顯驚愕。
他轉臉看向老官員,不肯定地問道:“難道是陛下?”
年老官員饒有深意沉沉點頭:“正是陛下。”
昂首眺望南側山巔,老官員緩了緩,繼續肅聲細道:“陛下乃當世奇才,文韜武略皆遠勝於曆代明君,其帝王心術可不是你我能揣測的啊。魏嚴十六歲從軍,仕起於蒼雲堡,曾服役於北邙關九年,屬通塔直係。餘冠川二十年前憑文考探花入仕,戰後出任問閣大學士,年前因聖人謀動方才被迫回京赴任翰林院正,亦屬通塔直係。而另一位便不用多了,通塔四大紅衣祭祀之一。陛下用這些人,很顯然就是要拿他們祭刀,殺雞儆猴。因為,陛下從來都不認為那幫北人會安安靜靜地任人魚肉,本屆國試也必將因他們而橫生諸多。如今看來,事情就確如陛下所料。夏尋、李白繡、舞氏兄妹於文試舞弊,文試兩位主官敷衍了事,事後便免不得遭朝廷問責。而魏嚴亦同樣,餘悠然破局他若不強行出手,朝廷便可以玩忽職守拿他問罪,輕則降職重則牢獄。可他死了,死在墨閑和墨言的劍下,那便更隨了陛下的心意,逼得李白不得不站出來為真武山表明立場…”
“可真武山大有魚死網破之意呀。”
“恰恰相反。”
前者斷話,後者再次擺手:“武試始末真武山皆未曾阻撓勢態發展,這就是他們的立場,誰也不幫。你可別忘了,真武山那位聖祖即是陛下的姑母,同時也是呂奉仙的妻子,此間關係錯綜複雜,真武山能做到兩不偏幫已屬難得。即便魏嚴死後,李白也僅是用“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來勸走夏尋、墨閑等人,用“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來震懾朝廷,而非像黃家那般直接壓上全幅身家拚個你死我活。真武山能有如此態度,便是陛下最想看到的結果,龍顏又如何能不悅呢?”
“嘖,原來如此…”
老官員話罷似有深意地定眼看去旁人,側旁稍顯年輕的官員則聞言如醍醐灌頂,頓時明白了所有:“嘖嘖嘖,荀尚書好見識呀。你的這一層我從未想過,高瞻遠矚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呀。李白最後一句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不正是要把殺魏嚴的罪責全都推到純陽身上,以用作維持局麵平衡,兩不相幫麼?嘖嘖嘖,李白這一手嫁禍可玩得真好。荀尚書好見識,你若不提醒下官可得胡思亂想許久呀,佩服。”
老官員再擺擺手,重新提起步子緩緩行出:“尹侍郎謬讚了。帝王心,深似海,老夫也不過仗著跟隨陛下有些年頭,能琢磨少許聖意罷了,算不得高瞻遠矚。但你剛才也還錯了一點。此事李白做得雖然好看,但他終究是陛下心中的刺,今日即便他不站出來,國考以後我想他恐怕也免不得被問責。”
前者走,後者起步跟隨並行。
“那我大概是明白了。”
“如此一來,我便大可隨陛下心意行事,無需再顧慮那些繁文縟禮。”
“你切勿掉以輕心,此事錯不得。該鬆的鬆,該緊的還得緊些,否則若出差錯大家都不好交代了。”老官員不忘提醒道。
稍年輕的官員隨即點點頭:“我明白,先鬆後緊,先放他們進三甲,試乃蠻煙瘴霧地也不怕他們會溜出掌心。如此做來,也不會貽人口實。”
“嗯。”
老官員饒有深意陰陰一笑:“如此甚好,正合聖意。”頓了頓,他再問道:“對了,璽可已安置妥當?”
“已置壇,由卷簾守護。”
“如此甚好…”
“壇乃陛下布局的重中之重,可萬萬不能有失”
“是的。”
“……”
清溪瀉雪,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獸麵銜吐。人影行遠,人聲低沉,逐漸隱於奇山異石花叢之中,消去聲息。再也看不清,那些隱藏在驚濤潮湧下的陰狡麵目,隻遺留下一地看似真實卻實則虛假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