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是有點奇怪。”夏尋傻傻咧起嘴皮,想去片刻問道:“是瑤光院的橋師姐嗎?”
墨閑默不作聲地搖搖頭。
“那是權的郭師姐?”
墨閑依舊搖搖頭。
“孤山集的狐姑娘?她可給你送過包子。”
“白鷺的吉家姐?她歡喜你很久了。”
“歸海的玉姑娘?”
一連數問墨閑皆搖頭否定,最後夏尋也實在猜不出來:“那到底是誰哇?”
“其實,我也不知道。”
“額…”
夏尋楞了一下:“你自己心裏的人,怎麼會不知道?”
“因為,我隻在夢裏見過她。”
“額…”
一愣再是一愣,夏尋頓時傻眼。
常言到夢中情人多相思,相思夢中人。這話原本是比喻男女之間的愛戀之情。哪曾想,這世上居然有人會喜歡上一個隻在自己夢裏見過的人?隻是墨閑得認真,不像玩笑,夏尋也不好對此做過多的評斷,隻好順著話題往下好奇問去:“她一定很好看吧?”
“是很好看。”
槐葉擦拭著脖根,墨閑抬頭看著由樹冠縫隙漏下來的亮光,尋思著回憶一點點道:“冷眉、杏眼、薄唇、六尺身段、纖細柳枝手、長發紮道冠、白袍銀絲帶、背三尺銀龍,係…”
“等等。”
一愣一愣又一愣,傻眼盛汗顏。
墨閑這夢中人可真夠出人意料呀,雖然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否真實存在,但隻聽墨閑的描述,夏尋幾乎就可以斷定…
“那是位純陽道姑?”
“應該是。”
“額…”
抹一把腫肉滲出的虛汗,夏尋此刻心中的驚駭是完全不亞於樹上掛著的那隻大蟲子:“師兄,該不會前段時間咱們沒少跟純陽打交道,你…你給累出的錯覺吧?”
“不。”
墨閑很肯定,道:“夢很真實。”
“夢始終是夢嘛。”
“但我隻會夢見她。”
夏尋艱難地眨眨眼皮:“隻會?難道你的夢不會有其他人?”
“恩。”
墨閑冷峻的嗓音裏帶起一股篤定:“自我踏入聚元境以來,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出現在我夢裏。夢境很真實,所以我肯定那是真的。”
“額,我咋聽得那麼玄乎呢?”
嘀咕著,夏尋越聽就越覺得奇怪,心中驚駭免不得就有些懸了,便細問去:“夢境裏你都看到了些什麼?”
“很多…”
林子底下,亮光一束一束,並不耀眼卻能把潮霧中的微塵都照得清楚。它們在自由自在地飄揚,不知道何時選擇落地,或將飄向何處。把抹完膏藥的兩片槐葉隨手扔到一旁,看著飄蕩在潮霧中的微塵,墨閑細細回憶著,淡淡著:“有時候她會在山峰上打坐,有時候會在銀樓裏靜思,大雪中舞劍、道場前悟道、看書、筆抄。每次夢境都不相同,但每次夢見她,她都非常漂亮,宛如雪山上的一枝寒梅,清冷孤傲…”
“停。”
“怎了?”
“最近一次夢見她是什麼時候?”
“前日。”
“額…”
肥厚的嘴角不由自主抽動了兩下,夏尋已經感覺到一絲足以讓驚駭變成狂風暴雨的端倪了,陷在腫肉下的兩顆眼珠子從不可自信逐漸轉化成了震驚不已。潛意識中,他想起了一個很久很久以前,他爺爺曾講過的一個純陽秘聞…
“夢境裏她在做什麼?”
“她離開了銀樓。”
“之後呢?”
“乘著仙鶴北去。”
“那銀樓高聳入雲為白玉雕砌,正門有一麵金漆牌匾刻著太上二字,對也不對?”
“你怎麼知道的?”
“那是太上純陽無極仙宮。”
“哦。”
“……”
對話到這裏,夏尋就沒再繼續往下問了。
因為,他已經基本上可以確定,爺爺的那個純陽秘聞應該是真的,墨閑夢裏的那個道姑應該也是真的,而且夏尋還知道她是誰,墨閑為什麼會一直夢見她。
既然已經知道,再問也就多餘。
因為萬事皆有因果,那是必然。
由於夏尋的五官都深陷在肉裏,墨閑看不到他的表情轉變,所以也就沒起疑心。現在夏尋無話,他自然也不會去唱獨角戲。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坐在那兒,一人抹藥一人磨藥,一人全身抹完了膏藥又換另一人繼續磨藥抹藥,再少有交流。
純陽的道姑。
七星的墨閑。
相隔數千萬裏的魂牽夢繞…
這不是緣分,而是命運的捉弄。
他們終有一日會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