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處境,可是是空前的危急!
而與此時危急相對應的,他卻始終不曾改變一絲。
如果,半刻之前,他的冷靜尚能讓人理解,是因為當時還有兩千盾甲死士在為他保命。而現在他的冷靜,卻讓人由心而發地感覺得可怕,非常可怕!因為,這個世上隻有兩種人不怕死,一種是忘記了死亡,另一種則是有足夠自信,認為自己不會死。而此時此刻,嶽陽王的冷靜,似乎就屬於那自信不死的第二種…
星辰急墜,地崩塌。
萬丈華光,人間驚懼。
三千劍落百丈,狂風幾乎把整條瀛水河都要吹翻!
“轟隆隆!”
三千劍落五十丈,恐怖的氣息充斥著空氣,滄海都變的狂躁!
“轟隆隆!”
三十丈!
生死一線,大河分裂,眼看星辰即將碰觸地麵!
“轟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就在數千白衣銀劍化形成墜落,隻距嶽陽王三十丈,眼看就能把他斬成灰燼,雪洗純陽大恥的時候!
“莎…”
忽然間…
微微的,渺渺的。
冬的氣息忽然顯露了一絲痕跡。
一陣冷冷的風兒,不知由何處而始。似始於青萍之末,亦似始於虛無之中,緩緩的,慢慢的,給人以冰冷同時蘊含著一股讓人畏懼的氣息,由大河西岸輕輕刮向大河北岸再擴散四方。按理,如此輕飄的一陣風兒,無論是風速,還是風力,都無法左右此間正在發生的一切,更擋不住數千銀劍的當空星辰。
可,事實卻恰恰相反…
緩緩微風,極慢又極快,慢至聲息不動,快一息千萬裏!矛盾之中完全違背時間應有的規律。而隨風過,此間一切都在這一瞬間,發生了翻覆地的變化!
“呼…”
風兒過…
兩岸激戰,安靜了。
高空急速墜落的星辰,安靜了。
交手中的夏淵與十二死肖,也安靜了。
就連滔滔不絕的瀛水大河,倉促躍出水麵的魚兒,水中奮遊著的人兒、極遠處觀戰的少年兒,空飄蕩著的幾根絨毛兒,全部的全部,都在這一瞬間安靜了!
靜,是悄然無聲,沉寂如空。
整個世界,仿佛都因為這陣風兒的出現,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更確切,是此間一切時間、空間的恒定規則都停止了運轉!全部都定格在了風起的一刻!全部都隨風化作了“畫中人,石像雕”,一動不動!
“莎…”
靜止,死寂。
風起風過,地驟然劇冷!
懸於空中的浪花首先泛起白霜,迅速蔓延四方。
人間頃刻化白,萬物霎時冰霜!除了七星劍陣以外,無論是威猛的紅象,陰狠的凶獸,還是傾覆地的無盡劍影,都在隨著溫度的下降,急速消散。也就在這個時候,久久不動的嶽陽王,終於是動了。他抬頭看著三十丈外,那顆止於虛空華光逐漸暗淡的星辰,無聲無息地翹了一絲嘴角。
他笑了…
笑得依舊是那麼平靜,平靜得讓人毛骨悚然。沒人知道,他是慶幸這陣風兒的神妙,還是恥笑這群道人的無知,又或者,是在迎接那道正從遠處走來的人影。因為,已經沒人知道他在笑…
遠處,冰封死寂的世界盡頭,一道人影。
是一道比此間空氣更加冰冷的人影。沒人知道他如何出現,又從哪裏來。在這冰冷無聲,萬物死寂的世界中,他正從大河的西岸跟著微風的腳步,朝著河心逐步走來。
他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踏出似乎都要運量好長一段時間。隻是,每當他踏出一步,腳跟落地時候,整片大地的物理空間都瞬間為之扭曲與變形!千裏之外,咫尺之間,他落步與起步的跨度,便是數百丈之遙!
數息之間,他便緩緩走過了崩塌的河堤,越過了河灘,行走在冰封的河麵之上。
人影走近,依稀看見他的模樣…
但,他並沒有模樣。漆黑的麵孔,如煙霧籠罩,看不見五官,一件厚重的落地的黑袍便是此人唯一的特征。此人,並不是別人,正是昨夜裏,出現在問山頂,與老人坐而論道的那道影子!也就是人世間至高無上的十八聖人之一,追魂樓主-陸無魂!
“拜見聖師。”
影子距數百丈,嶽陽王遠遠地便抱拳行去一禮。隨禮的敬語,依舊蘊含著一位君王該有的威嚴,沉穩而聲大,在死寂的空間中宛如龍咆虎嘯,久久回響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