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閣主和刀師傅其實都知道,今夜他們的先生確實是在等人,因為他兩人之所以選擇在竹屋前遙看瀛水大戲,便是老人家安排的。可是,現在他要等的人不是已經來了麼?
“您等誰?他何時來?”
樞院長還是沒忍住,繼續無禮地追問了過去。老人家沒著急著回答,他把目光從樞院長的臉上一路掃視到他腳下與地麵接觸處,方才平平道:“他已經來了。”
“啊?”
老人話罷,眾人頓時驚愣!
一個不詳的預感隨之洶湧拍上心頭。
此時此刻,老人家視線所及樞院長腳下的身影,對於這麼一個視物的動作,無論是刀師傅、曹閣主還是樞院長都再熟悉不過,因為就在前不久的瀛水河上,那十二位恐怖的王境殺手就是從人影裏冒出來的!
而現在,老人家的舉止無疑就是在告訴他們,樞院長腳下這道影子裏藏著一個人。而且很可能是一位比先前那十二位王境殺手更恐怖的人物,因為老家人今夜真正要等的人不是周遠山,而是他!
“呼…”
驚魂未定,心慌亂神。
驚僅顯於色而未成於語,一陣陰冷的夜風忽然由屋外吹進書房,就好象有人隨意會來一把衣袖,拂滅了房間裏唯一一盞燭燈。燈滅,亮堂的書房頃刻變得漆黑一片,但沒有人驚呼,也沒人有所異常,因為驚訝的人已經驚不出聲了,而不驚訝的老人則一切了如指掌。
就在燭燈熄滅的一刻,時間停止了。
是真正地停止了。
時間與空間都正正真真地靜止在了這一刻…
漂浮在空氣中的微塵,凝聚在虛空中的燭滅餘煙,周遠山滲流著的血液,彌散著的藥粉味兒,此間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變成了一幅極其寫實的畫卷一般,動也不動。人也是一樣的,曹閣主、刀師傅、樞院長三人皆大瞪著眼睛,一副恐懼萬分的樣子死盯著腳下那道身影,而無任何動作和語言,就連最基本的呼吸都停止了。
詭異神秘,萬物俱寂!
是有人來了…
這是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而且他甚至把這片時空都靜止在了他到來的前一刻!好像是為了不讓旁人發現什麼。
時間乃地間第一法則,空間是萬物存在的基礎,沒人可以把它們玩弄於股掌間,即便仙人也並不例外。然而,萬事並無絕對,像西域的某位達地造化者,他便能自成地,掌控一方時空,在那片時空當中他便是掌控一切的主宰。無獨有偶,在許多年前,世間也曾有流言,在南溟世界的邊緣就傳承著這麼一門秘術,雖不及西域那位地造化者的無邊大能,但修至大成者卻也可以無視一隅地主宰,短時間內分割地與時空的連接,自立方圓。很顯然,現在這位還未現身便弄出這麼詭異動靜的人,很可能就掌握著這門無雙的秘術!隻是他的修為,應該還和西域那位造化者相去甚遠…
因為,此時此間還有一人能動,那便是已經登成聖的老人家。
雖然他沒動,更確切地他是沒有動的必要,因為他很熟悉讓這一隅空間靜止的人,也早就猜到這人前來的目的,所以他無需擔心自身的安危,至少今夜如此。
“呼…”
風過也,又飄走。
時間靜止,老人深邃,此間四人目光所及的那道影子…
它就像一隻地獄中的魔物,沿著深淵的岩壁爬上人間一般,無聲無息地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這道影子和先前瀛水河上出現的那十二位殺手完全不一樣,至少他們形態上便是不一樣的,它是一道真正意義上的影子。漆黑如墨,有四肢身軀的雛形而無具體的五官,看似有形如實,卻又似虛無縹緲,給人感覺他就像是一道由無數能量彙聚而成的幻影,聚散如煙,而不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而從大體形態上看,他穿著的應該也不是殺手應有的裝飾“夜行緊身衣”,而是一件類似於長袍的衣裳,這從他那垂地的衣角輪廓便能分析得出。
“師兄,別來無恙。”
陰沉的嗓音空靈飄渺,給人感覺就宛如寂夜中的毒蛇正在吐信,你隻能微微聽清卻不知道它發聲所在。就好像由萬物俱寂的空間之外而來,沒有絲毫痕跡。
“恩。”
老人家連頭都沒點,隻是無關痛癢地應去一聲,接著他便重新拿起藥杵,再次研磨起了書桌上的藥沫。有些無禮,也有些無趣,似在無聲中對這位冒昧來者的蔑視。由於這道詭異的影子沒有五官,所以實在看不出他對老人反應的態度,但想來他應該並不在乎,因為此間的氣息依舊靜得像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