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遇不知心動,分別驚覺情深。
今年京城的冬季格外的冷。
除夕前後竟從未有過的連續落了三場雪。
白殷今日早早地起了床,梳洗過後連早飯都沒吃,便立刻去書房裏主動溫習起功課。
每年的上元佳節京城都會有熱鬧的燈會。
昨晚父親已經應允過他,隻要今日能背誦出《治國史冊》,便親自帶他去逛燈會。
過了這個年,白殷也不過才十歲。然而舉手投足間,卻已經帶了幾分穩重老成。
打從他記事起,便知曉自己隻有父親,沒有母親。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別人不同,時刻都謹記著父親的教誨,言行謹慎,刻苦用功。
父親帶他其實極為溫和,但卻也極為宴客。起初他以為那是因為父親白冉官居高位,身受皇上器重,同時又是白氏一族家主的緣故。自是不能像普通人家那般隨意。
直到他六歲那年,無意中聽見府中兩個奴仆背後的議論方才明白:他不是父親親生的兒子。而是從本家中過繼到膝下撫養的。他也終於知道,自己沒有母親,是因為父親從未曾娶妻。
六歲的孩子對許多事情都似懂非懂,也有著超乎成人想象的敏感。那個時候,知道真相的他極為傷心。隻覺得自己雖然每日錦衣玉食,卻是被人拋棄的孩子。
親生父母不肯要他,將他給了別人。而父親待他雖然不錯,卻也並不親近。
原來他是這般不討喜的存在。
傷心欲絕的孩子躲了起來,不想見人。那時已是深秋,夜裏霜寒露重。他一個人躲在後院假山裏哭得混天黑地,任憑府中的下人們翻天覆地的尋找,也不肯出來。
後來他哭著哭著睡了過去。等到醒來時,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喉嚨嘶啞腫痛,整個人燒的像是火炭一樣。
經常忙的見不到人影的父親就陪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眼神溫柔中又流露出複雜的無奈。
“你這孩子,唉……”父親撫摸著他滾燙的額頭,輕聲歎息。然後陪著他說了平時多幾倍的話。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父親是愛他的。縱使他們之間的血緣極其淡薄。
他知道了自己名字的由來……白殷,父親曾經深愛卻無緣的女子姓殷。所以他的名字,是為了紀念那個女子。
父親還對他說起了自己和那個女子的過往。
六歲的孩子並不懂什麼是情愛。那時他燒的迷迷糊糊地,卻仍是清楚的記得父親提起那女子時,眼中迸發的光彩。他心髒好奇又氣憤:父親這樣好,為什麼還會有女子不肯和他在一起。
…………
落雪壓斷了窗外的細枝,發出“劈啪”一聲脆響。
白殷回過神來,這才驚覺自己竟然走了神,竟然莫名想起了那些事。
他趕緊集中精神到書本上,然而才看完兩行,房門便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一身白衣的男人英俊矜貴,領口袖口處裝飾的狐裘更是添了一分雍容。
白殷急忙起身,隔著桌案衝男人施禮,“父親。”
男人一邊走入室內,一邊回手關上門。冷氣被阻隔在外,室內溫暖如春。
他緩步走到桌案前,隨手將上麵的書合上,放到了一旁,“你早飯沒吃?”
“沒有。”男孩兒恭敬的答道。
男人伸手撫摸著他的發頂,“書可以不背,飯不能不吃。”說完,他像是回想起什麼,忽然笑了出來,“走吧,父親帶你去吃飯。”說著,他朝男孩兒伸出了手。
可白殷卻猶豫著沒有動作。
男人怎麼會不懂他的心思,他直接走過去,牽起他微涼的小手,“今日的書不背了。吃完早飯,我就帶你去街上。”
尚帶著稚嫩的小臉兒上一瞬間寫滿雀躍,可他卻仍未忘了禮數,“多謝父親。”
男人笑了笑,牽著他出了書房。另一隻手習慣性的撫摸了一下垂掛在腰間的一枚石片。
白殷注意到這個動作,清澈的瞳仁中光線微閃。
這石片也是從他記事起就看見父親戴在身上,從未離開。父親沒有告訴過他這石片的由來,可他卻直覺,那東西應該是那位姓的女子留給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