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舊年憶-------當時隻道是尋常(1 / 1)

光緒二年,戶部右侍郎長敘再添一女,小名喚作阿珍。阿珍係其小妾所生,上有三兄四姊,在家中並沒有什麼顯著地位。然而她從小生得膚白細嫩,活潑明朗,也算獲得了多一分的寵愛。阿珍雖明眸皓齒,卻也算不上什麼大美人,誰也想不到她後來竟是那樣的命運。至於那樣是怎樣,隻有她自己心裏是透徹的。在外人或後人看來,卻也是遺憾多於絢爛。

現下是光緒十二年,阿珍剛滿十歲,與姐姐那蘭璟受教於文廷式。她從小隨伯父長善生活在廣州,看慣了新事物,人就越發活潑,總是滿腦子的新思想。這天,文廷式正講到英國的蒸汽機,阿珍聽得津津有味,於是道:“文先生,我想看看蒸汽機是什麼樣子!”文廷式笑笑說,“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阿珍嘟起嘴,搖搖頭道:“先生講得無趣極了,我想親眼看看。”文廷式摸摸胡子,說:“既然你說我講得無趣,你又怎起的好奇心呢?”阿珍嗔道:“先生當真狡猾!”她又攪攪手裏的辮子,嘴裏嘟囔著:“等到我長大一些了就去留洋,總有一天見得著蒸汽機是什麼樣,它的功用是怎樣的神奇……”這時家裏丫環突然在外通報:“梁公子來了!”阿珍騰地從凳子上站起來,探頭探腦地朝門外望,還說到:“好湘兒,跟你說過多少次啦卓如哥哥來不用通報的!”湘兒是阿珍的貼身侍婢,也隨了她的活潑性子,遂還嘴到:“知道啦知道啦,我還不是為小姐好,否則梁公子一直等在外麵小姐都不知道呢!”阿珍也不害羞,就大方地笑笑沒再說話,倒是她姐姐那蘭璟咳嗽了兩聲,小聲道:“阿珍,先生還在這兒呢。”那蘭璟性格不同於其妹,沉穩安靜,雖一樣受了西式教育,思想仍較保守,不及其妹靈動美麗,但又多了幾分大家閨秀的雍容華貴。

阿珍朝那蘭璟吐了吐舌頭,有些喪氣地坐了下來。她與那蘭璟雖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關係卻一直不太親密,她甚至有些害怕長姐,大概是二人性格愛好都大相徑庭的原因吧。文廷式對這類事情向來寬容,他擺擺手對阿珍說:“小丫頭去吧!”阿珍得了赦令開心得不得了,飛快地說了聲謝謝先生,便小鳥一樣的飛了出去。

這位阿珍口中的卓如哥哥便是遠近聞名的少年才子梁啟超。梁啟超父親是當地有名的士紳,與阿珍伯父交情匪淺,二人自幼便相識相知,加上梁啟超也曾師從文廷式,兩人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梁啟超大阿珍三歲,五官英氣而方正,可以說在外貌上二人也是極為相配的。梁啟超見阿珍迎了出來,遠遠地便拱手行禮。阿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卓如哥哥思想上明明是極先進的,怎麼老是和我拘於這些小節呢?”她說的並沒有錯。梁啟超畢竟比她大,在男女之事上又是極為正經的,最重要的是,他感覺到自己對於阿珍確實有一點點不同的感情,於是越發謹慎,也可以說是害羞。

梁啟超並未接阿珍的話,說到:“剛剛仿佛聽到妹妹說蒸汽機。”是呢!阿珍答道,“我想著有一天能夠留洋,便能看很多這種新奇的玩意兒了。”梁啟超笑笑說:“妹妹到真和別的女孩子不太一樣。”“卓如哥哥,你會跟我一起去嗎?”阿珍認真地問。梁啟超想了想,有些為難地說,“我恐怕……要參加科舉考試。”“考那勞什子做什麼,一點兒也不快活,沒意思!”阿珍抱怨道。梁啟超隻無奈地笑了笑。感到天有些涼,看阿珍穿得單薄,他於是把阿珍引進屋裏去,叫湘兒端些熱茶來。湘兒掂量著茶水不夠,猶豫了下要往梁啟超麵前那盞杯裏倒,梁啟超擺了擺手,把阿珍的那盞推了出去。阿珍捧起茶盞咕嚕咕嚕幾口就將熱茶喝完了,她對於梁啟超這一舉動毫無知覺,其實就連湘兒都很明白了。

梁啟超何嚐不想與阿珍一起就此遠走高飛,隻是他覺得人的一生不能隻限於兒女情長,他總要做些更大義的事。

隻是,很多年以後,當他想起那年在京郊長亭杏花飛雨的時候,阿珍問他後不後悔,他覺得,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他還是,有太多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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