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作別
專欄
作者:曹理達
媒體的象牙塔時代似乎已經過去了,未來的媒體和公司之間或將再無分別。
就要離開媒體了,我在問自己一個問題:媒體人告別媒體,和企業員工離開企業,有怎樣的區別?
而在這個問題的背後,隱含著一個假設:媒體和企業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領域。
那麼,媒體和企業有怎樣的不同?
作為一個自高中起擔任校刊主編,畢業後在媒體工作近八年的“資深”媒體人,從個人經曆出發,我可以給出這樣的結論:
在這個世界,有兩個領域可以讓人以自由思考(並非絕對)為業:一個是學術界,另一個是媒體。
前者的資金來源通過國民稅收和基金會讚助,後者通過財政撥款補貼(體製內)和經營收入(市場化)。
一位研究生師姐曾說:“不管學術圈有多少製度問題,你總能拿到一點資金,去做自己喜歡的研究。”
一位媒體前輩也說:“我熱愛記者的工作,可以不斷地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不斷去寫作學習,而且有人付給你工資。”
當然,這種自由並非絕對,但是仍有相對大的自我掌控空間。我工作過的兩家媒體,一家是報紙,一家是雜誌,工作的流程基本上是:確定選題——聯係並完成采訪——撰稿——審校出版。挑戰和約束,往往來自選題和采訪對象,比如選題的時熱性和熱度,采訪對象是否有時間和意願等等。在這些大的框架之下,到了撰稿的時候,就有比較大的靈活度,可以脫韁發揮。
坦白說,在這個過程中,讀者的反應是怎樣的,並不是一個問題。或者說,我們也缺乏得到讀者反饋的渠道,既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是什麼人在看,也不知道讀者對文章的評價。
所以,紙媒的寫作者在一定程度上生活在象牙塔裏。但隨著新媒體的崛起,傳統媒體的生存壓力越來越大,尤其對於廣告作為單一收入的紙媒來說。傳統媒體的經營模式是:內容吸引讀者,讀者群吸引廣告。至於銷售收入,能夠覆蓋印刷和發行成本就謝天謝地了。
廣告下滑直接影響傳統媒體的收入,轉型已經箭在弦上。媒體轉型也給傳統媒體人提出了挑戰,大家紛紛在討論“一專多能”、“產品意識”、“用戶互動”。恨不能搖身一變就可以八麵玲瓏、左右逢源。在微信、微博的寫作中,我們重新學習迎合用戶,對他們進行側寫,用熱詞吸引他們的關注。我們開始關注粉絲的增長數、閱讀數、點讚數、廣告的點擊量……我並沒有說擁抱新媒體、接受新生事物不好,了解讀者也是我們的功課,但是新媒體和傳統媒體的內容要求仿佛蹺蹺板的兩端,單個個人如何能夠平衡?
老公也是媒體人,他曾在微信朋友圈這樣寫道:媒體的進化已成為必然趨勢,“產品”和“運營”的思路需要寫入媒體本身的基因,這是傳統媒體本身所不具備的,自媒體團隊的“小快靈精”在分食公眾的關注。以徐滬生的“一條”為例,20多人的團隊,每天一條小視頻,玩精致生活路線,占據九個領域,九個意見領袖,有效利用“金錢鋪路,人情墊背”的方法迅速突破百萬粉絲,砸錢推廣,大V轉發,迅速掌握用戶(當然不排除買粉的可能)。
未來的新媒體或許呈現兩極化的趨勢,要麼是資本推動下的平台,要麼是這種小快靈精的自媒體。《娛樂至死》所呈現的媒體碎片化趨勢已經出現了新的延伸,移動端媒體帶來的不僅僅是信息獲取方式的改變,而是大眾媒體的消解和中眾媒介的重組,內容、渠道、產品、運營綜合的新媒體。
從這個意義上講,原有的媒體分工模式和專業序列已經變革,未來的媒體人或者變成超級媒體人式的意見領袖,或者成為新媒體的創業者和拓荒者,或者幹脆成為學者。如果不是懷著宗教般熱情的理想主義者,抑或這是一個傳統媒體人“告別媒體”的時代。
回到開頭的問題,我給出的答案是:媒體的象牙塔時代似乎已經過去了,未來的媒體和公司之間或將再無分別。
讀者已經變成用戶,文字已經變成產品,而寫作者也變成了產品經理。盈利更赤裸,投入產出更直接。分叉路正在交彙,告別和迎接,彼此彼此。所以,就不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