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始終未見到沙爾大喇嘛等衝出普覺寺,駱思恭知道有麻煩了,便果斷率領姬龍峰等,還有十餘名一直隨他前來的錦衣衛好手,進寺增援。
剛衝進寺門,就見三個戰團在寬敞的前院中正展開激鬥。女真人顯然是早有防備,在前院埋伏了重兵,近兩百多人刀盾兵、長槍兵和弓箭兵,羅列陣勢,將此前衝進來的三股力量團團包圍住,喊殺震天。
都說女真人驍勇善戰,悍不畏死,這兩百多士兵不但如此,且訓練有素,進退有據,攻守間頗有章法,每個士兵也勇武不凡,絕非普通士卒,看來都是女真部隊中的精兵無疑。
最先衝進來的蒙古勇士此時還剩下五六人,大部分都已戰死。第二撥的二十多人,雖然身穿布衣,但從他們的搏殺的動作和所列陣勢,應該也是女真的兵士,隻是站在了不同的陣營罷了。隻是這幫士兵顯然不是設伏的女真精兵的對手,進來雖晚,傷亡卻更大,二十多人如今也僅僅隻剩下五、六人在負隅頑抗。
要說最有戰力的,還是第三波衝進來的綠袍人,他們顯然個個都是修煉有武功的人,身形迅捷,招式奇妙,給予了女真伏兵極大的殺傷。三個戰團,唯有他們占了上風。
整個前院,喊殺聲、慘叫聲、兵器撞擊聲,此起彼伏,地上伏屍近百,鮮血染紅了磚石,猶如人間地獄,充滿了血腥暴力的氣息。
駱思恭及所帶的錦衣衛精銳,皆是見慣了生死搏殺的人物,當下便毫不猶豫地向女真士兵殺去。王睿跟隨熊廷弼鎮守邊關數年,是見過大陣仗的人,遇上劇鬥,反而更加興奮,虎目圓睜,揮刀劈倒了兩個敵人後,臉龐早以噴濺上斑斑血跡,看上去猶如凶神惡煞,呼喝著繼續向戰團的中央衝去。王曦曾數次刺殺努爾哈赤,金國人死在他手下的不是少數,但他素來隱忍,卻不似其兄王睿那般大殺四方,而是遊走在戰團的外圍,尋隙而擊,一擊必中,悄無聲息收取著敵人的性命。
而駱養性、姬龍峰和熊兆珪三人,則幾乎沒有真正殺過人,驟見如此血腥場麵,各有不同反應。駱養性生性沉穩,武功高強,雖然有些不適,但很快便調整好情緒,在斬殺了第一個人之後,便完全融入了殺戮的氛圍之中。
姬龍峰雖然喜歡四處找人挑戰,但那畢竟隻是切磋,甚少真正有以性命相搏的時候,眼前血肉翻飛的場麵,讓他的心跳加速,精神緊張,十成武功施展出來隻剩下五、六成,挺槍戰了半天,仍隻是挑傷了幾個敵兵,愣是沒敢殺死一個。
而熊兆珪就更加不堪了,自幼便膽小怯懦的他,雖然經過高傑的特訓後,有了很大的進步,信心大增,令人刮目相看。可是這般你死我活、血腥瘋狂的戰鬥,哪是他一下子能夠承受的。就像新兵第一次上戰場一般,他刀還沒砍出去,就因為看到一個頭顱噴血飛起而感到胃部痙攣,忍不住嘔吐起來。幸好駱思恭早有所料,在身旁照應著,要不他早就被敵兵們乘機剁成肉醬。又接連嘔吐了幾下後,也不知是胃裏的東西完全清空了,還是已經開始適應了,他終於不再感到惡心,有生以來第一次直視著一個女真士兵猙獰的眼睛、扭曲的麵孔,將手中的鋼刀紮進了他的身體,並看著他軟到、抽搐,直到僵硬死去。這一刻,熊兆珪好似感應到了父親的豪氣,真正繼承了熊家英勇的血脈,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聲,刀光閃閃,心中再無羈絆和恐懼,成為了合格的戰士。
在熊兆珪殺死第一個敵人時,姬龍峰受傷了。他將一個女真士兵大腿刺傷,見其倒地後,便轉身迎向下一個敵人去了,誰知女真人桀驁,悍不畏死,受傷的那個士兵忍著大腿被銀槍貫穿的劇烈疼痛,拖著傷腿,爬到姬龍峰身後,手中棗木為杆的長槍刺出,正中姬龍峰腰背。幸好姬龍峰內力深厚,有真氣護體,加之那個士兵傷痛之下,這一槍刺出力道不足平日一半,所以僅僅刺入了小半個槍頭。槍尖入肉,刺痛來襲,姬龍峰痛呼一聲,幾乎跳了起來,回頭看到那個傷兵仇深似海的目光和他手中緊緊攥著的長槍,又恨又悔,撥轉銀槍,紅著眼在他身上愣是紮了十多個深深的槍眼,直到其鮮血噴濺,染紅了整個身體,凶狠的眼神變得死灰,方才罷休。
駱思恭沒有衝殺在最前頭,就是為了保證初上戰場的駱養性、姬龍峰和熊兆珪的安全,讓他們有時間去適應真正的殺戮、鮮血和生死,這次帶他們出來,其目的就是要讓他們進行曆練,成為一個真正能直麵生死的武者。令他欣慰的是,兒子駱養性自我調整,很快便融進了戰局;讓他鬱悶的是,剛救了熊兆珪,那邊姬龍峰便挨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