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科子的老爸帶著幾個人,推推搡搡地擠出了人群,氣壞敗急地走上了小路,身後的人群中,才發出了吵吵嚷嚷的責罵聲與議論聲,不絕於耳。
孫道長站在靈棚外,盯著地麵,自言自語道:“大難臨頭尚不知,善意提醒當成風,一脈相承續作孽,手足相殘莫出口,哎,自作聰明不可活,自家醜事自家愁吧。”說罷,他扭頭還是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招呼我說:“走,把他們的事趕緊辦完,要不就晚了。”
我一邊跟著孫道長走到了靈棚裏,聽那些人在那裏還是亂糟糟的胡亂嘀咕著,我就想,看來科子家今晚肯定要出什麼事,但是孫道長不再提,我也就默不作聲了。
王大神婆等人已經撿起了倒在地上的香爐,繼續燃起香,在那裏一邊嘟嘟囔囔的念著咒語,一邊焚燒著紙錢。
曼曼的父母也在眾人的勸說下,都已不再哭泣,坐在靈棚邊的馬紮上,默默無語,哭喪著臉,心事不斷。
孫道長走到了還躲在靈棚一角的秀勇跟曼曼身邊,從棚裏的邊上找了一把麥秸,攤開在地上,坐下來,麵對著這對苦命的鬼魂,雙手合十,也默默地念起了咒語。
王大神婆叫著我和源哥,到了曼曼家的院子裏,這是我才看到,院子裏已經擺放了各種各樣為曼曼準備的嫁妝:鍋碗瓢盆,各式家具,衣服財寶,還有一棵五光十色的搖錢樹,都是用五顏六色的彩紙紮成,惟妙惟肖,除了樣子小點,幾乎和真實的物件毫無差別。
這時候又從院子外走進來幾個婆娘,年齡各異,圍在這些紙紮的物件前,指指點點,說說笑笑,都在誇說樣子的相像與技術的高超。
在王大神婆的安排下,我們把這些東西,都搬到了靈棚外的一角,排好了,滿滿當當,堆了一大堆。
這還沒有完,剛把這些東西整理好,王大神婆又叫上我和源哥,還是回到了院子裏,走進了一間偏房,這才看到屋裏站著四個紙紮的小人,兩男兩女,男的是用藍紙紮成,女的是用紅紙紮成,同樣的也是活靈活現,雖然隻有半米多高,冷不丁的一打眼,還真的就當成真實的小孩子一般了。
我和源哥各自抱起兩個小人,而王大神婆卻從床上,抱起了幾件紅彤彤的紙做的衣服,衣服上麵,依然也是如此,一朵大大的白花點綴其中。
等我們又把這些東西抱了出來放好,靈棚外,那些紙紮的物件前麵,已經擺上了一張四方桌子,桌子上油炸的雞鴨魚肉都用白色的小碗盛著,擺滿了一桌,筷子,茶壺,茶碗,酒盅,白酒,一應俱全,滿滿當當。
桌子一角壓著一張白紙,白紙之上用毛筆寫著字,正隨著微風飄搖。
桌子前麵也是擺放著一個大大的香爐,爐內焚燃著四柱香,煙霧飄繞。
一切擺放妥當後,桌子四周圍上了村裏好多的看熱鬧的,就是給曼曼家幫忙的那些親戚們,也都放下了手裏的活,圍散在周圍,交頭接耳,指點著比劃著,小聲地議論著,都想看看這冥婚的儀式到底是怎麼來舉行的。
此時,王大神婆不慌不忙的點起了一顆煙,一邊抽著,一邊不停地把茶杯裏倒上了水,把酒盅裏倒上了酒,接著又相繼把茶杯裏的水圍著桌子倒掉,把酒盅裏的酒也是倒掉了,然後再把茶杯與酒盅倒滿,既然依然灑在桌子周圍,如此反複,三遍以後,她就慢慢悠悠地來到了香爐前,把手裏的煙頭扔到一邊,也是找了一些麥秸,散放在土地上,坐了下來,半眯著眼睛,也在這裏嘟嘟囔囔地念起了經文。
當我走進靈棚裏的時候,看到曼曼的父母已經端坐在桌前的香爐邊,秀勇與曼曼的魂靈已經在孫道長的導引下,跪倒在了二老的膝前,痛哭流涕,特別是曼曼哭的那個叫傷心啊,我聽了,鼻子一酸都流出了淚水。
雖然兩位老人聽不到麵前曼曼與秀勇的啼哭,但是也已心有所動,一邊抹淚一邊哭泣。曼曼的母親更是傷心欲絕,坐在馬紮上幾欲昏厥,我上前扶著她,說:“你家的曼曼就要與秀勇成親,有情人終成了眷屬,他們生前沒能在一起過上好日子,但是去了以後,卻永遠地走在了一起,相扶相愛,這對他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你們二老應該高興才是。”
話雖如此相勸,但是兩位老人還是掩飾不住內心的傷痛,兩個鬼靈也是無從抑製心中的悲涼。
此時,孫道長對跪著的兩個鬼靈,也是對坐著的兩位老人大聲地說:“良辰吉日,美滿姻緣,天作之合,無可掙脫,相親相愛,永世不絕,緣緣不了,綿延恒久,締結佳緣,就在此刻!”
孫道長的話剛說完,就聽見外邊有人大喊:“締結佳緣,就在此刻!良辰吉日,美滿姻緣——啊!”
原來是王大神婆在外麵接上了孫道長的話,喊聲過後,我就看到靈棚外那些排好堆放在一起的紙紮物品,已經燃燒了起來,“忽忽”騰起的火焰,讓大家都往外撤了一步,伴隨著“劈啪劈啪”的聲音,這是紙紮物品裏邊的骨架都是由一些秸稈紮成,燃燒後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