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室交班晨會上,兒科主任陳迎芬對全科醫生、護士掃視了一眼說:“交班沒什麼補充,有件事給大家說一下。所謂初來乍到,摸不著鍋灶,李尉醫生從放射科調過來,對我們兒科的情況不太了解,上次值夜班,自己拿錢給27床——一個貧困的患者補交了住院押金,說是算借,等收了棉花之後再還李醫生,後來這個患兒死了,估計這筆錢也是個死帳。我認為,這種精神是好的,應該表揚,但作為科室領導,我不建議大家都這樣做,因為我們畢竟也沒有多少錢。下次碰到這種情況,要及時報告給醫院,因為醫院有專門的扶貧款項,盡管數量不是很多,但有時候也可以解決一些問題。還有,上次李尉醫生收的那個被遺棄的孩子華又憐,現在肺炎差不多好了,請住院總聶虹醫生及時打電話同醫院保衛科聯係,最好能盡快送到福利院,因為留在科室裏不好辦,奶粉錢還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問題是,如果這孩子生了病死在這裏我們沒法交代,因為這是病房,什麼樣的病都可能傳染上。”
住院總聶虹說:“主任,新的情況又出現了,搶救室30床是個早產兒敗血症,給患兒的父母親下了《病危通知書》以後,患兒的家長雙雙都不見了。護士長到樓下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估計家長把孩子丟在病房裏溜號了。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請主任看看應該怎麼辦?”
陳迎芬主任問道:“欠費嗎?”
護士長周曉萍說:“是的,已經欠一百多了。要不要停止治療?”
陳迎芬主任說:“這是個早產兒,患兒基礎條件比較好,同那些不治之症不一樣,繼續治療吧,費用從全科人員工資獎金中扣除,但要及時給保衛科報案。其實,有時家長也沒辦法,治療吧,沒這麼多錢,不治療吧,又不舍得放棄,於是把孩子扔在醫院裏,讓醫生去解決,等你治療得差不多了,家長會借錢補交住院費,如果治療無效,家長就再也不來了。”
住院總聶虹說:“男孩一般這樣處理,女孩直接就丟病房了。”
護士長周曉萍說:“上個月新生兒16床就是這種情況,孩子患的是新生兒黃疸,是個男孩,家長堅持了三天,見效果不好,於是放棄了,欠費溜了,地址都是假的。第五天,值班護士發現有人來打聽這孩子的情況,估計是家長安排的。住院第七天時,孩子黃疸退了,病也好了,於是家長來要孩子。我讓孩子爸爸補交押金,他二話沒說就把押金給補上了,然後辦理出院,把孩子抱走了,走時,孩子爸爸還說:‘謝謝你們啦,滿月時請你們喝喜酒。’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如果這孩子治不好,估計這筆錢又要從我們身上扣了。”
醫生王陽說:“扣錢都是小事,如果這孩子沒有治療成功,家長回頭來問我們要孩子就慘了,哪裏給他弄?”
接著,大家談到國際、國內形式,談到本市,談到衛生局,最後,大家把話題談到生活上,談股票、談分房、談晉升……見扯得遠了,陳迎芬主任說:“好了,大家查房吧,這幾天醫院裏搞裝修,安排得有點亂,有可能會出現停水、停電的事,不過暫時還沒接到相關通知,大家小心點。
自從同孟蘭分手以後,李尉最近心情不好,心裏恍恍惚惚,冥冥之中總感覺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早上起床出門去公用洗刷間,一頭把馬宏圖手裏的臉盆撞掉在地上,臉盆裏的水潑得到處都是。馬宏圖說:“咋了,老李,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失戀了?”
李尉沒說話,低著頭繼續往洗刷間裏進,馬宏圖一把把李尉拉過來,看看周圍沒人,於是小聲說:“哎,老李,真失戀了?聽說孟蘭都跟你回家了,我估摸者差不多搞定了,怎麼又飛了呢?我說呀,你真夠笨的,既然都跟你回家了,晚上找個借口回不來了,在家裏睡了一覺不就完事?這女孩子家臉皮薄,第二天回來,再敢提分手的手,估計很快就會催著你去領結婚證,我就是這麼搞的,騙你不是人,不信你去問胡誌琴?”說到這裏,馬宏圖感到失語,於是連打自己兩個嘴巴,說:“呸呸呸!看我這個破嘴,怎麼連這事都說了出來?”
李尉笑了,他說:“你和胡誌琴的事咱班的同學全知道,你想瞞誰呀?什麼時候辦喜事?”
“這不等你嗎?等你一起辦集體婚禮,你可要快點,耽誤我的事你可要負責任啊!”說完,又去洗刷間接水。
李尉晚上沒吃飯就來接班了。他帶著進修醫生高書田去查了一遍房,然後收了個新病人,回到醫生辦公室去寫病曆。正在這時,他聽到有個孩子在哭,抬頭一看,辦公室門前來了一群人,一個老太太懷中抱著一個孩子,老太太身邊跟著四、五個年輕人。李尉說:“住院的嗎?”
那老太太說:“孩子嘴磕破了,麻煩你給縫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