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娘娘悠悠然走了,我卻躺在床上總也睡不好。賢妃娘娘的出現與離去,讓我在接下來的睡夢中不斷地做著稀奇古怪的夢。好吧,我承認我膽小,我怕黑怕鬼。於是一閉起眼睛便把賢妃娘娘幻想成了那不該真實存在的生命體。恐懼的情緒,反將我原本悲傷的內心掩蓋了起來。
當窗外出現第一縷光線的時候,我終於有種解脫的感覺。我從床上起來,花了不少的時間穿上了我不太熟悉的襦裙。第一次發現,我在這個世界裏複活後的日子裏,過得是如此昏昏噩噩,竟連衣物都無法自己自行穿戴熟練。我伸出手放在自己的眼前翻來覆去的看,嫩嫩的,白白的,輕輕捏去,軟軟的。“呼~”我長歎了口氣,這是我,是現在的安雨玥,既然老天再給我一次生命,我是否應該好好的重活一次?
甩甩頭甩去一夜輾轉的困頓,也摒去心中的雜念,我打開房門踏入花園裏的清晨。
我住的閣樓分上下兩層,上下各有三個房間,完全是木質結構的建築。我的睡房在二樓正中,回身關上房門,我抬起頭望了一眼門上懸掛的一塊匾額,匾額上寫著“珠蕊閣”三個字,是我這幢閣樓的名字。我輕輕地從小桃房門外走過,為了方便照看我,她就住了我的隔壁,好在鞋子是布製的,倒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要走下樓梯的時候,不經意看了一眼遠處,我頓時被眼前的美景所驚呆了。
庭蘭殿的確很大,我站在珠蕊閣的樓上竟是一眼望不見盡頭。我的視野裏,左側遠方的庭蘭殿,在清晨的濃霧中如雲霧繚繞的仙宮。右側的遠方,一些參天大樹隔著院牆挺撥地立著,那是外院的植物,或許,正是少去了人來人往,讓那裏的樹木生長的更為歡快。
眼前的花園,繁花似錦,嬌豔的鮮花盛放著,一點兒也沒有冬天的自覺。紅的、粉的、黃的、紫的……五顏六色的花朵在有些昏暗的光線中顯得閃閃發亮,整個花園如同一幕特殊的星空,美得攝人心魂。
我低下頭小心地踩在樓梯上,我隻有八歲的身軀還不夠樓梯上的扶手高。平日裏上下都由小桃抱著,現在倒正巧讓我看見了欄杆上精美的雕刻。
那是雪景!那絕對是雪景!我有些震驚,在這個從沒有下過雪的安國,居然會有以雪景作圖的雕刻。庭蘭殿、雪景欄杆、賢妃娘娘,這些充滿神秘氣息的地點、事物還有人,正越來越令我好奇。
今晨的霧極是濃密,才不過從樓上走下來而已,我的身上卻已有些濕意,讓我覺得有些清涼。正猶豫是否要折返上樓去取一件披風,卻聽見一陣開門聲,我趕忙閃身躲到了一邊。
是我的奶娘起來了,她現在是珠蕊閣的廚娘。小桃說,奶娘是個可憐的人,她的丈夫正死於當年我爹爹遺失兵符的事件之中。丈夫死後,她的夫家人為了軍中發放的撫慰金留下孩子卻把她趕了出來。丈夫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自己人的背叛之中。自己親生的孩子明明就活得好好的,卻不能得以相認。邱嬸娘傷心之餘卻因生活所迫而不得已留了下來繼續做我的奶娘。或許是因為見不到自己孩子的原因,邱嬸娘待我視如已出。當年皇上下令將我交給賢妃娘娘,但事實上,將我養大的,卻是小桃和邱嬸娘這兩個從安平城裏隨我而來的女人。邱嬸娘最近因為我的失憶而擔心不已,每日天不亮便起來細心煎熬太醫開的補藥,擔憂令她看起來老了好幾歲。小桃這樣說的時候,我發覺小桃的發間,隱隱透著一根銀絲。她如今有二十五六了吧,這兩個女人,為了安平郡主的成長付出的是自己最精華的青春歲月。我忽然覺得內心中有一絲感動的情緒在慢慢發酵。在我“前世”的那個世界之中,對全無血緣關係的人,沒有人會如此全心全意的付出,也包括我自己。盡管知道她們今日的付出是因為根深蒂固的主仆觀念,我仍然感動,聽著屋裏傳來的陣陣忙碌聲,聞見空氣裏飄送而來的藥草的味道,我內心最柔軟的一塊漸漸融化了。我在心中告訴自己:這些,就是我的家人,是上天贈予我的這一世應該去維護和珍惜的人。
我沒有驚動邱嬸娘,輕輕沿著屋後的小徑走了一會兒,竟到了主殿後麵。我幾次到內殿去,都是從我的閣樓前方院門出去然後沿著石塊鋪成的路麵一直走去的,倒不曾想過閣樓後竟有一條這樣的捷徑。我忽然想到,昨天夜裏賢妃娘娘能躲過她的看守出現在我的房中,是否就是沿著這條路來的呢?
主殿後麵的植物長得有些茂密,但現在畢竟還是冬天,所以我並不擔心一種我“前世”極為害怕的動物是否會突然竄到我的身前吞吐蛇信子。撥開灌木眾我走到了內殿的後院,此時內殿的宮人恐怕也起來了一些,因為我隱約聽得到一些像是水開的聲音。我抬頭看向主殿的樓上,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