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置否,愛一個人是美,是愁,是癡,是嗔,亦是癲。愛,始終是於古文人騷客字裏行間的熱衷,卻至今無一個哲理學家倒得出個中釋義。
要我說,愛一個人,就得夢回千年,從那錦緞絲帛鐫刻的心跡上找尋那一寸芳蹤,一段刻骨銘心的回腸。
翻開枯黃的紙跡,輕撣下塵土,還依稀可見。那個寂靜賢德的班婕妤,幽居在漢宮中,默默守望著王座上曾與自己在花前月下的成帝。是的,他也曾那般愛她,甚至朝臣都願與她同車,不忍分離半刻。可那隻是“曾”。而現在呢?在高高的禦座旁,一左一右,伴他的是那名聞天下的漢宮飛燕和她的嫵媚動人的妹妹合德。此刻,他隻為她的舞傾倒,為她的媚沉迷。
怨嗎?當然,不然不會發昏作下《怨歌行》,留得後世憐憫,還叫王昌齡撿了便宜去用“奉帚平明金殿開,且將團扇暫徘徊。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來同情我。不—你們都錯了,我班婕妤不怨成帝,我怨的是自己,是那規整的禮法束縛的我喘不過氣,讓我對自己的丈夫隻能視君王般仰視遵循,卻不能有半點小女子的嬌嗔。雖然他說,吾當老死在合德溫柔鄉裏,我仍不怨他,因我給不了的夫妻親密無間的情分,她給的起,縱然你至死都在她懷裏。那麼就讓我在你死後,在你的陵園裏,陪伴你一生一世,向你訴說你生前我不敢說也不能說的愛戀。
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
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風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牆角的梅花,淩寒自開了。冷香清冽就算無人嗅聞,也獨放芬芳。明皇的後宮中的梅花,是他親手為一個女人栽下,曾美豔成一片香雪海。那個拈花微笑的人兒江彩萍,被玄宗親昵的稱為梅妃,也曾聖寵貪鬧。可是,驪山一去,轉首他的雙眸已轉向另一個絕代佳人身上。楊玉環,她青春美貌“天生麗質難自棄”,嬌媚如花“回眸一笑百媚生”。不似我這般冷冷靜靜,容顏已慢慢凋零。還記得那次你說思念我,召我入室,結果她來了,你嚇得哄我躲藏,我雖然應了,卻故意露出馬腳,叫她發現。她終又耍脾氣與你爭吵一番,被你趕出宮。隻是我忘了,愛戀中的人兒啊,離別的愁絲更撓人,你對她的思念如春草,愈發瘋長。當她一縷青絲送至你眼前,便再也漫顧得君王顏麵,抑製不住的思念懇求她回到你身邊。而我,始終隻能被歎為“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梅,我自飄零獨自愁,幾人相識幾人嗅?恨隻恨,錯生了時代,我本無爭之人,奈何與楊玉環同侍!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每至陰雨霏霏,總思起清明時節雨紛紛的沐雨祭祀人。當然也無法不想馬嵬坡前,“一坯黃土收豔骨,數丈白綾掩風流”想象玉環在白綾垂下,最後一次回眸長安,淚雨滂沱中,她哽咽而出的是,三郎,如果玉環“宛轉蛾眉馬前死”能還你三軍齊發,再現開元盛世,死而無憾。隻是三郎啊,你知我已去肯定為我垂淚到天明,為我舊疾複發病情加重,我將何以瞑目?
還記得,驪山行,初相見,你的柔情似水,熱情也如火,焚燒了千年的倫理。隻是玉環太任性無知,太沉溺恩寵,不知“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艱辛,不知“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荒廢,不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藏詬。隻是一味純粹的想和三郎你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永遠的被你嬌慣在手心裏。執子之手,與之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