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意外來信(1 / 2)

吃力地趟過腳下的沙海,易曉的雙腿稍作停頓,她疲倦地抬起頭,眼皮頂著毒日,艱難地張開,望向遠處。前方什麼都看不到,陪伴她的隻有望不盡的沙漠,沿著視線方向孤獨地延長著。除了沙子在沙坡上打滾的“倏倏”聲,以及自己胸腔左側“砰砰”的心跳聲,周圍一片死寂。

身上的半臂襦裙早已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隨著胸脯一道起伏。易曉隨手擦拭了一把眼皮上方即將流到眼睛裏去的汗珠,就在此時,耳畔忽然飄來了清麗悠揚的管弦樂曲,她的雙眸閃過一陣驚喜,紅撲撲的臉頰不自覺向上揚起。仿若一股涼風襲來,全身的痙攣舒展開來,從身到心冰爽無比。那樂聲曲調婉轉綿長,卻叫人辯不清聲音的來源。

易曉辨得出樂聲的曲調,是門德爾鬆創作的《仲夏夜之夢》,是自己平日裏最鍾愛的一部音樂作品。

易曉對門德爾鬆這部作品十分癡迷,每次閉目凝聽,瑰麗奇幻的魔法世界便映入腦海。然而,已經在這渺無人煙的沙漠行走了近八個小時,易曉的身體早已突破極限,她沒有多餘的精力思考自己為什麼身處燥熱的沙漠,質疑自己為什麼穿著古代的對襟襦裙,更無從知曉門德爾鬆的樂曲為何出現在此時此地。她隻記得,最初是被聲音勾引來,才無端陷入眼前的困境。在易曉獨行沙漠的八個小時裏,不辨來路的樂聲一路引導著她避開流沙,朝著有利於行走的方向而去。易曉逐漸對樂聲產生了信賴,無半點懷疑地追隨它。

還未等她舒爽得呼出一口氣,樂聲驟然消失了。此時,易曉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追上那個聲音,否則,就要葬身茫茫沙漠了。

“既然舍不得,幹嘛要離開”,易曉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語,幾乎沒有知覺的雙腳已失去動力,隻剩下被身體拖著向前挪動的份兒了。

一個踉蹌倒地後,易曉再也擠不出力氣爬起來,任憑身體陷落在柔軟滾燙的沙海中,桃紅色的裙身伏在沙海中,格外耀眼...

早上,易曉是被熱醒的。六月初的蓉城,剛剛結束了一場延續十五天之久的陰雨,迎來了清風習習的舒爽。不料,從前天起,天氣說熱就熱了起來,城裏的人們紛紛脫下長衣長褲,迫不及待地以清涼裝扮示人。睜開眼睛後,易曉發覺自己昨晚忘記摘掉耳機了,耳朵裏循環播放了整整一夜的門德爾鬆《仲夏夜之夢》。小心翼翼地摘掉耳機後,感到雙耳又麻又疼,連帶著腦仁兒也跟著疼了起來。呲牙咧嘴地從被窩爬起來,呆坐在床沿,兩眼習慣性放空,開始回憶方才的夢境。夢中桃紅色的漢服、金黃色的沙海,色彩那樣奪目、飽滿,仿佛從油畫中走出來似的。

易曉有個習慣,每次做夢後,都要趁著記憶的熱乎勁兒,將稍縱即逝的夢境細細回憶,然後在筆記本上詳盡地描述。她擁有一個專門記載夢境的筆記本,翻開來過目,盡是怪異離奇的場景。

她對睡覺這件事也格外地癡迷,記不清從何時起練就了不分場合的秒睡工夫,動輒便到“黑甜之鄉”暢遊一番,而且逢睡必夢,“白日做夢”大約是古人先知先覺造出來形容她的詞語吧。睡醒後的她感到渾渾噩噩,會一時辨不清自己身處何地,那模樣看起來像極了一個白癡。

事實上,她也時常被老師同學懷疑患上了癡呆症,除了她天生一張撲克臉之外,還因為她時常陷入無端的沉思中,有時更會驟然傻笑起來,下一秒鍾卻又立刻恢複到撲克臉的神態。

對於一名主修小說創作專業的大二學生來說,擁有如此豐富的腦活動量是值得讚許的,也是令人羨慕的。隻是,在這所省級戲劇學院的校園裏,最矚目的學生大多來自表演係,一張張青春貌美的臉龐,配上自戀的姿態與過剩的表現欲,活色生香地販賣著短暫的芳華。

而易曉所在的這個僅僅以完善學校專業設置為目的而匆忙成的、掛靠在文學係下麵的“小說創作藝術”專業,在如此這般環境下,便被擠兌地相當可憐,也顯得相當雞肋。同樣是文學係、同樣是碼字的,隔壁編劇班在小說班麵前,也能擺出高人一頭的姿態。畢竟,編劇專業的學生能夠直接參與戲劇學院的創作活動,人數上也遠勝過小說班屈指可數的十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