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此間說書人(一)(2 / 2)

將重新串好的竹簡收回錦盒中,置放在了書架最上層。書齋門口那副《四君子圖》上的月下墨梅清寒冷冽,意境靈動,少年手握青狸絲,看著它,嘴角勾起一絲恬淡的笑容。

轉身,從書架的暗格處取出一尾古琴。修長的指尖撫上琴弦,隻剛試了音色,食指的指腹處卻已滲出了一絲鮮血,看過去格外地奪目刺眼,但隨即傷口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少年將手伸到從琉璃瓦上透過來的陽光處,看著指尖的影子投到琴上,細細地摩挲著光滑的指腹,前額細碎的發絲灑落下來。美得人間入畫般的少年怔怔出神,“到底有多久沒有彈琴了呢,久到連繭都褪去了”。

非是久到忘了,而是實在不願記起那些自己已經曆過的流轉的歲月。

再次撫上琴弦,指尖律動,一曲佳音至整個書齋彌漫開來,帶著凜然的殺意,卻又極快地收斂鋒芒,隻讓人醉心於音弦的律動,震撼於琴曲本身攝人的魄力,似置身於千軍萬馬廝殺之間。

一曲畢,少年沒有起身,隻閑散隨意地撥弄出一兩個音調,惹得身後的人有些惱怒,“我說,你倒是彈啊,別是弄尾琴來作的吧”,語氣中帶點兒埋怨,但更多的是對少年的無可奈何!

撫琴之人連眸子都不曾抬一下,輕視之意溢於言表。許久,才薄唇親啟,“不請自來,是賊也”。

男子聽到這話,笑得頗為肆無忌憚,平日裏安靜的書齋此時充斥著他清朗好聽的聲音,“不請自來是賊也?那你不問自取是偷也!”

少年也不惱,還是安靜地彈著一兩個單調的音符,雖是神情漠然,無波無瀾,但了解他的人卻都可以看出,今日這少年的心情似乎不錯,“你說是,那便是吧”。

男子繞到少年麵前,大大咧咧地往木質地板上一屁股坐了上去。少年微蹙著眉宇,卻是看不透是何種情緒。見他這副模樣,俊郎的男子又是失聲笑了出來,“嗬嗬!我知道你有潔癖,隻怕這地板比我家的床單還幹淨呢!”

言下之意就是,他如今這樣坐著也並未有什麼不妥。少年微蹙著的眉毛舒展開來,仍是清清冷冷的模樣,“所以,你是來惡心我的吧,在我這比你家床單還幹淨的地板上蹭。”

隻一句話便膈應得男子啞口無言,在暗罵自己蠢的同時,又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輕撫琴弦的少年,什麼叫腹黑,這張臉真是白長了!

自討無趣之後,男子指著書齋裏那幅《四君子圖》,頗有些耍無賴的架勢,“喏!我是來取我家被你誑騙來的《月下墨梅圖》的。”

少年漆黑如墨的眸子看向青年男子,古井無波,“它名為《四君子圖》,這三個月裏你來了二十三次,我也糾正了你二十三次吧。”

“什麼《四君子圖》啊!我當初聽你這樣說的時候也以為這所謂的《四君子圖》是有四幅圖呢,可你不也告訴我,世間就這一幅圖嗎?就一墨梅,還四君子呢!”

男子吧唧了一下嘴,但一想到爺爺對它寶貝得厲害的樣子時,又把不屑一顧的神情掩了下去。那幅畫就安安靜靜地掛在那裏。

他不是沒有仔細研究過,這畫固然出彩,神韻意境俱佳,寒梅的傲然凜冽也突現地深刻。但他從小深受爺爺筆下國畫的熏陶,又見得多了的名家之作,如此相較之下,就算這圖再是珍貴卻也是平常!倒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為何老頭子愛這東西愛到骨子裏去了。

這幅畫爺爺掛在他的書房裏掛了十年,前幾個月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讓自己琢磨不透,後來自家保安成群的別墅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清秀的少年,爺爺隻能忍痛將畫給了他眼前這少年。

臨走時,少年問道,“還是沒能看到第二幅吧。”爺爺囁嚅著,他知道這是自家老爺子要吐一大堆苦水的前奏,但老頭子神色複雜地看了看淡漠的少年,終是歎了一口氣。

心中的好奇如泉湧便不可抑止,倒是少年剛才那句“不請自來是賊也”說得不假,自己的確是賊,還不是一般的賊。

別人家富二代要麼養來敗家的,要麼養來繼承家業的,偏偏他上頭有個辦事能力強的哥哥,可以繼承公司;下麵又有個妹妹專職就是“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