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回隨即轉身,巳和跟在他身後,一步步帶出他身體的孱弱,隱在冬天的風雪裏一時顯得渺小,卻是步步從容。他忽然發現,原來這已經是初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他走在雪裏,同一個真心相待他的人告別。
韓回不多時就走出了公子別苑,外麵顧君白已經停了馬車等在那裏,神色間卻是冷淡不耐煩的,唯有見了自家主子,這才恭敬起來。
馬車裏那人在一方縫隙裏瞧見顧君白變換的神色,自然知道顧君白是比巳和還要笨的一個榆木腦袋,也不等他反應,卻是靈氣逼人地很,隻將馬車的簾子撩開一隻邊角,道“小回回,還不快點,等你許久了。”
能夠這樣叫韓回的,世間隻一個人而已,雖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但是巳和聽在耳中,騷氣卻已經絕頂。更是因著凪臨初,他攙扶著韓回的手一哆嗦,這才穩住了心神。
韓回雖然是出來了,但是卻還是沒有從同扶蘇的告別中緩過神來,就是凪臨初叫自己,他也沒有多少反應,這樣不能夠控製住情緒的韓回,凪臨初總還是第一次見到,就算是端木璟也萬萬沒有到這個份兒上。
凪臨初卻以為韓回的不正常左不過是這些原因,最關鍵的還是端木璟。
巳和雖然是知道閣主凪臨初是能折騰的,不然也不會見著顧君白這個模樣。因為自己剛才同韓回和公子扶蘇離得遠的緣故並沒有聽到他二人的談話,不過自家主子十有八九有自己的心事,這種時候最好是不要讓凪閣主打擾到主子才好。
所以巳和本來已將不言語的韓回扶到馬車,看著凪臨初像往常一樣逗弄韓回的時候當即板著一張臉,沉聲道:“凪閣主,我家主子現在要休息”。
呦嗬!
凪臨初本來是還沒有瞧見過韓回漠然不語的模樣,畢竟這樣看在眼裏委實不注意形象也對人不尊重,謙謙風度到恰到好處的韓回如今這樣子他倒是已經打算上手在韓回的臉蛋兒上摸摸,哪裏知道巳和就這樣沉重了。
隨即凪臨初的手也換了位置,當即招呼在巳和臉上,將巳和那張小臉兒捏地起了兩道紅印子才罷手,卻哼哧一聲道:“呦嗬,跟我說話還挺硬氣兒不是?是你飄了還是本閣主提不起刀了?”
凪臨初撩起自己的衣袍作勢就要打人,巳和本就是怕慣了凪臨初的人,當下一個慣性就要躲,偏偏一個起身的動作就撞在了馬車的邊沿兒木頭上。那一下聽在外邊兒顧君白耳中,他卻禁不住一個哆嗦。
凪閣主這整人的高招兒隻不知道又高明了多少,巳和竟然怕成這個鬼樣子。
凪臨初本就是嚇唬巳和的,他當即也是見好就收的,當即收住了自己的動作,挑了眉目,悠悠道:“還不出去?”
好在凪臨初對誰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唯獨對韓回,該正經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會少,巳和倒也放心,看凪臨初和韓回一眼,將韓回的披風遞給凪臨初,“哦”了一聲同顧君白一起出來在外麵駕馬車。
車本是從公子別苑的偏門出來的,自然的還要沿著別苑的圍牆繞上好大一段路。
凪臨初見著韓回缺失同往常有些不一樣,自己若是說笑他早就已經幫著巳和了,這次竟然還是沒有言語,莫不是同端木璟這一別,心中生出多少不舍來?
“唉,某些人之前才告訴我鹹陽宮中的事情一日沒有布局好,你便是一日都會守在端木璟身邊的,你心中自是不擔心,不為著端木璟,倒是為著哪般呢?”
這世上,恐怕離韓回最親近的就是凪臨初了,可是凪臨初也至多知道韓回心心念念的隻是一個端木璟,如今不是為著那人失魂落魄,還是為著誰?
然而凪臨初倒是忘了,韓回雖然從始至終都為著端木璟,卻有更多的事情,便是端木璟也無法左右的。
韓回仍舊是沒有答話,倒是時刻注意著馬車裏邊兒情況的巳和聽到,回答一句“閣主這就錯了,主子哪裏不是為著端木大夫?主子人走了,連句話都沒有告知端木大夫,反而是同長公子說道了半天。”
竟是這樣?
凪臨初心中明白了過來,也不點破。這件事情韓回到底至始至終覺著對不住人家帝國的長公子,不過韓回又不是個大俗人,這點東西都勘不破,還能指望什麼?必然是沒有這麼簡單的。
到底這心中的坎兒,隻有韓回自己可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