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辯一事,雖然放在辯合第一,不過是為了刷掉一些不必要的參與者,名家詭辯第一又如何?飾人之心,易人之意,能勝人之口,卻不能服人之心,與道家大宗名流,終歸是有很大的差距。此公孫冉雖然在辯合一事有所成就,不過以一毛不拔之典故,在這等場合言道家先賢楊朱之詬,其德行,公子扶蘇未必心悅。
何況,公孫冉的這一辯合,也並不是沒有破解的辦法,連帶著道家先賢楊朱子流傳下來的一毛不拔,利己主義也都有合理的解釋。
端木璟,若是你,會怎麼解開這個局麵?
因為公孫冉提出這一典故,當下是將道家、儒家、墨家都給得罪了個徹底。端木璟看向墨家一行人,正好是上次自己遇見的荊池等人,便是石岩更為氣憤,這分明是挑起儒墨道之間的關係。
雖然各學派之間誰都不服氣誰,但是這麼公然挑釁的,名家這還是第一個!
氣氛僵持一會兒,歸塵才徹底接受了自己辯論失敗的結果。道家中一人讓歸塵下來,輸贏本是無所謂的,但是心高氣傲的少年人經過此一辯合,銳氣也會被消磨一層。
歸塵下場,仍舊還是一個同歲的小輩,不過想來能夠在歸塵之後上場,實力應該要強上一些。然而在公孫冉眼裏,這些恐怕還不足以構成威脅。上場辯合大勝,道家銳氣已挫,這一場或者下一場,恐怕也不一定能挽回多少局麵。
“道家歸榮,請賜教——”
公孫冉少了之前的客套,直接開口道:“這位兄台,請問,勝與敗是否是相反的意思”?
“是”
“生與死是不是相反的?”
“是”
“那麼你認為就像日出與日落也是相反的?”
“這個自然”
聽到這裏,端木璟已經心驚,這道家弟子從一開始就已經進入敵人的圈套了。倘若之前楊朱子那個一毛不拔的典故算得上是無跡可尋,那麼關於這個唯物辯證法的辯證否定觀,古人要反駁起來就幾乎沒有可能了。
一個真理,該怎樣推翻呢?以正確的過程推出錯誤的結論,名家的詭辯才算是真正的詭辯,至於其他的,都隻能說是引經據典的辯合而已。
“這位兄台錯了,其實不然,日出與日落怎麼能是相反的呢?太陽出現,則一出來就開始在不停地由東方運轉到西方日落,是以太陽從一開始日出就開始了日落。”
端木璟唇角勾起,果然,唯物辯證法,隻承認了世間的絕對運動而否認了事物的相對靜止。正是因為這個道理,名家才能夠以正確的過程從而得出錯誤的結論。
“這又如何?”
已經中了計策卻不自知!
“你剛才認同生與死也是相反的,那麼人之生死豈不是也如同太陽的日出與日落,即是人從出生開始,就已經在不停地死亡,是不是如此?”
人的出生就是死亡的開始,連端木璟都嘖嘖稱奇,這句話在邏輯上真是沒有一點兒毛病。人一開始麵臨了出,那麼接下來生存並活下去可不就是一個不斷死亡的過程,要不怎麼人家史鐵生先生在他的文章《我與地壇》當中寫到死亡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情呢?
“這又如何?”
端木璟搖頭,還在問,最開始已經承認了生與死是相對立的,那麼,人家已經推論出了不同的結果,在這一場辯合中已經是輸定了的。
“所以,這就意味著你從一開始帶著想要獲勝的心理來參加這場你我之間的辯合,就注定了以失敗的結局告終!”
公孫冉啊公孫冉,還真是在氣勢上不肯讓步半分,來不來就是人身攻擊啊,要是放到現代來,這就辯論賽上行不通啊!
這位道家弟子半天沒說出句話來,顯然是沒有想到,之前歸塵的失敗還是因為楊朱子所謂的一毛不拔,但是這裏卻輸得這麼迅速。
辯證的唯物主義,但是拋開了相對靜止,正因為現在的人們還意識不到這個概念,所以公孫冉的這一番辯論聽上去雖然明明感覺到哪裏不對勁,但是就是能夠在邏輯上給人以無懈可擊的錯覺。
道家連敗兩場,這最後上來的人,必然要力挽狂瀾,不過,在韓回看來,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既然有揚名之處,又怎麼可能放過這次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