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檀越堂的軍師,真的就隻是這個程度?總不可能連《莊子.秋水》這篇文都沒看過吧?
端木璟心中疑惑。韓回凝神,不對,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又忽然看向一旁仍舊在下麵坐著的翟洮,分明農家已經處於劣勢了,但是翟洮卻半點兒不慌張,白末韜這人,和相傳的實在名過其實了,這樣看來,農家內部鬥爭,已經上升到了另一個階段,或者說其中的一方已經出現了式微的現象。
情況同端木璟所想的差不多,白末韜果然接了下來“我不是你,所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飛鳥的快樂,可同樣的,你也不是飛鳥,自然不知道飛鳥的快樂”。
白末韜的思想遵循惠子,本來在辯合上是無懈可擊的,這就是一個死循環的開始了,並且這樣的死循環是沒有辦法的,偏偏詭辯,在拆字接句上實在過於詭異。
在《莊子·秋水》一篇中,道家的莊子祖師就是利用偷換概念的方法來破解“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這種詭辯中的死循環的,如果按照惠子的說法,不可偷換概念,也找不到辦法破解,這一場,白末韜是必然會輸的。
按照現在兩人的語境,其實是在討論,莊子有沒有那個能力知道飛鳥是否快樂,但是偷換概念的話就是!
是怎樣知道飛鳥的這種快樂的!
怎麼知道的?當然是在樹下知道飛鳥的快樂的,名家雖然有諸多詭辯術,但是為什麼不用白馬非馬,而要借用道家典故,這一點端木璟暫時還沒有明白過來。
“白兄這就錯了。請回到我們開頭的話題!你問我,我怎麼知道飛鳥的快樂,這就證明你已經肯定我知道飛鳥的快樂了。我在樹下知道的。”
這個典故,諸子百家中的人,特別是道家和名家,算是知道地最清楚的。在原文之中本來是名家惠子輸了辯合,但是這裏名家卻拿來對付農家檀越堂,顯然是別有居心了。名家在諸子百家中的影響並不算大,長這一下威風,是多有意思?
隻是端木璟也有疑惑,農家檀越堂的白末韜看著不是那麼無用的人,怎麼甘心中這人的圈套?
不過端木璟這樣想,可不代表其他人也這麼想,畢竟這樣的辯合,稍不注意就很可能中陷阱。白末韜本來就是農家的人,從一開始就不被看好,農家對上名家,就注定了幾乎是失敗的結局,白末韜能力挽狂瀾自然讓人刮目相看,但是輸了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大概是所有人都這樣想,這一場辯合,從一開始到結尾都沒有出現大家意料之外的結果,顯然“濠梁之辯”的辯合固然精彩,可過程平淡沒有起伏。名家這一場辯合諸子百家看在眼裏,對名家學派的名聲卻不見得有多大的提高,最終隻是給公子扶蘇留個好影響罷了。
至於公子扶蘇是什麼反應?
端木璟看向上首處,公子扶蘇以及韓回顯然都覺得辯合本身固然精彩,但是名家能夠贏得辯合都是必然的,看下來多少有點兒索然無味的意思。
一場辯合已結束。白末韜雖然輸了卻也從容,保持著自己的書生意氣,就算是輸了也是禮節備至:“是在下技不如人”。
說完,從容回到檀越堂席次上。檀越堂的首領雖然不滿,明顯認為白末韜可能是故意放水的,但由於這裏公子扶蘇還有很多人都在場,顯然不可能發作什麼,隻好沉著一張臉。
韓回觀這場辯合,名家贏得也太容易了些,農家好像並不出全力,這檀越堂上來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名家在諸子百家中不過以詭辯著稱,但是實際上沒有自己的學術思想,很難達到公子扶蘇招攬幕僚的標準。
畢竟能夠進長公子幕僚之下的,不該是名家這樣隻會耍嘴皮子的人,而是心中有丘壑的人,名家的格局太小,裝不下天下之道,隻怕本次鹹陽辯合,就算再是出彩,也隻能無功而返。
一場辯合已過,公子扶蘇斷了輸贏:“本場就算是名家勝出。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這本是出自《莊子·秋水》一文,算是名家與道家的典故,出自當初莊子同惠子濠梁之辯,名家這一辯合倒是有些取巧了,接下來希望可以拿出些真本事來”。
何止是取巧,名家這人分明是硬生生將典故套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