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李斯與秦王嬴政討論完,出了大殿,正遇上當朝太醫夏無且,當然,若端木璟在這裏的話,估計會將這人多看幾眼,畢竟在王賁軍中時夏瑋讓自己也算“映像深刻”了,他的這個祖父少不得被多注意些。
自上次荊軻刺殺嬴政,夏無且於殿上有功後就深得嬴政的信任,當然,這也是夏無且本身有著精妙高超的醫術的原因,不然緣何讓嬴政寵信。李斯看著這人,免不得停下來寒暄幾句。
“夏大人——”李斯對夏無且行了禮,“這是?”其實這話李斯是多此一問,畢竟能讓夏無且入宮的也隻有鹹陽宮中那幾位正主,隻是不知道是秦王還是他人。
夏無且停下回禮,“李大人”。王侯世家是非多,作為宮廷中的醫官,夏無且能安然在鹹陽宮中待到這地位自然是有些能力的,他明哲保身的方法算來就是少說話多做事。如今李斯問起自己入宮的目的,他自然是含糊其辭,說個大概。
“我隻會些藥理,不若李大人滿腹經綸,自然是來給宮裏的貴人們看看罷了,近來初入冬,小公子夜裏鬧騰,受了涼,王上便差我來看看。”李斯聞言,這才想起前些日子與王上博弈,不經意間談到了十八子胡亥,就有提到此事,看來是王上口頭心上念念不忘,如此——
“夏大人太謙虛了,王上與幾位公子還需您多注意,大人辛苦。”不等夏無且說幾句客套話,李斯已然一揖拜下,他隻得回禮,“哪裏,同為王上效力,李大人也辛苦”。兩人又寒暄幾句,夏無且為醫官,眼下自然耽擱不得,馬上又匆忙去到了宮中,剩地李斯看著夏無且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十年中他為秦國卿士,秦而今橫掃六國,看如今這情形,王上一統天下已是定數。今日他在王上跟前提及公子扶蘇,瞧著很是欣慰,外人都隻道秦王嬴政對自己的長子很是愛護,寄予重望,哪裏知道他的第十八子胡亥才真正是被捧在心尖兒上的人物。
自古立嫡立長,公子扶蘇論身份、資曆、才能都是不二人選。秦國強盛,廟堂上自然就更為凶險,王上愛護小公子,胡亥亦天真爛漫,不曾懂政局人心的險惡,自然不會是繼大統的人選,看來公子扶蘇的上位是必然的了。隻是,若有什麼紕漏,小公子胡亥——
想到這裏,李斯瞳孔一縮,不敢再想下去,馬上轉身不看夏無且離去的身影,又想到今日王上的召見就一陣頭疼。百越之地的攻打而今看來是必然的選擇了,但剛才王上問的這問題仔細想想無論怎麼回答都是一個死結。
若答蒙恬將軍,北上匈奴逼境,該當如何?若說王賁將軍,這剛滅舊齊,少不得要多注意,攻下南方地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自然不能讓人去。說這兩人,實則最沒意義,平白地討王上不喜,若推薦他人,他一介朝臣,哪裏能有機會多接觸武將,更惹得王上疑心,唯有緘口不言,方是上策了。想到蒙恬蒙毅兄弟,再有王翦王賁父子,李斯不免心口有些沉不住氣,說到底還是自己在這朝中根基太淺,這般,謀一方寸土,委實艱難。
可就如今而言,秦王嬴政多疑,自己身在君王側,還是步步為營,皆是小心罷了。李斯想著,出了宮門,正要回自己的府邸上,途徑街道,卻看到一處圍了不少人,沒有散去的意思。
李斯一時有些好奇,這裏雖然是街上,但靠近宮門,按理不該有人過多聚在一處。他心中詫異,抬眼望去,正好看到回春堂的匾額。朝中大臣若有個頭疼腦熱的,多半是向秦王求情禦醫,但多半隻能是功勳卓著的大臣,所以民間的醫館還是多數人的選擇。這個回春堂他也有去過,但聽說最近這醫館漸趨式微,也許久不開張了,原因好像是由於坐堂的大夫走了。看如今這情形,卻似乎是有人來看病和他人來踢館都撞在了同一處。
他猜測地並沒有錯,回春堂的確請了新的大夫,這新大夫自然就是昨日才到鹹陽的端木璟,而今已經是初初上任了,不過這上任上地她是很憋屈的。本來端木璟是沒打算這麼快就在回春堂裏坐堂給人問脈,對於切脈這事兒,她雖然有過幾個月的曆練,但到底實際經驗不足,對外傷的把握反而大些。自己的情況自然昨日晚間就和丘掌櫃商量過了,人家也同意,隻要能現在把名聲打出去,還怕到時候請不到精於此道的高手?但問題就在於,有些人就是見不得他人好,同行是冤家就正好是這個道理,玄醫館的人昨天一計不成,今日自然又來踢館來了,是以這裏才有這麼多人看熱鬧,但來真正看病的也不在少數。
李斯隻大略看了一眼,便猜出了個事件的大概,當下事務繁多,正欲離去,卻不想在路過嘈雜的人群時不經意間聽到了幾段路人的對話。
“哎,你說這世間真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路人甲的話語裏帶著點兒驚訝與懷疑,雖問得小聲,但卻是在場的許多人共同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