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此間說書人(十九)(2 / 2)

和嵇康那麼久了,他忘了自己的靈識在換靈的時候受到了損傷,現在除了擁有記憶,一切都停留在十一、二歲的少年,包括樣貌。可是嵇康麵對自己時從來沒有拿他當孩子。嵇康自己給與他足夠的尊重,可是他作為一隻靈卻沒有尊重他的決定。這麼想著,自己竟然難過地想要哭出來,可是靈是不會哭的。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嵇康麵前站著飄過來的夔典,那隻靈小小的,很難讓人相信這竟然是上古的縛靈,畢竟這麼沒殺傷力的孩子和那些名詞扯不上半點兒關係。

嵇康沒了脾氣,有時候又覺得,自己跟一個孩子置什麼氣。這麼想著,歎息了一口氣“你來是找答案的,遲遲又不問我答案,有沒有想過自己不僅僅是為了那個答案呢?我和你也是一樣的,有時候不僅僅是為了在旁人看來過得好而已,我有我的想法,旁人說些什麼與自己何幹,我過得好不好,都是求仁得仁,這,你懂嗎”?

“求仁得仁?”

夔典聽了搖頭,不明白所謂的求仁得仁到底是什麼意思。嵇康想是沒指望他聽懂。縛靈拉著他的衣袖,表示,“我不知道什麼是求仁得仁,但是你有什麼想求的,我可以幫你,你現在這樣每天都不開心”。

嵇康自己想,若是當初的鍾會有一半這隻靈的好,事情就不至於鬧得這樣,又或者自己當初有一半對著這隻靈的耐心,事情也該不是這樣的,但好像很多事情明白過來卻為時已晚了。

公元263年,即景元四年,嵇康的好呂安因為自己的妻子被兄長呂巽迷奸,呂巽反咬一口先發製人,誣告呂安不孝,致使呂安被抓。嵇康因為替呂安出麵作證惹怒司馬昭,更兼鍾會從中進言陷害,嵇康與呂安俱被處死。

……

公元2008年,端木書齋——

“嵇康行刑那天,三千太學生為之請願,奈何司馬昭何其固執。嵇康死前當著眾人的麵再彈了一曲《廣陵散》,後悔自己沒有傳授給想要學習它的人,從此《廣陵散》絕矣。又將自己唯一的兒子嵇邵托付給自己曾經的好友山濤。山濤與嵇康的情誼怎能憑一封絕交書就可以盡數抹去?嵇邵果然在山濤的教誨下成長為青年才俊,這就是現在很有名的嵇邵不孤。至於縛靈夔典?大概心灰意冷,睡覺去了吧。”

心灰意冷與否,少年不知道,但是夔典莫名失望卻是真的,在行刑前的最後,夔典的確是來找了嵇康,希望帶走嵇康,但是嵇康卻隻是對他麵前的靈說,“從前你當嚴遂是樂師,所以嚴遂走了,現在你當我是嚴遂,我卻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我隻是我嵇康,隻是嵇叔夜。何況,下一世別找答案了,不妨找你真正在意的,而我守我在意的。”

夔典知道嵇康在意的不是自己,他在意的隻是曹魏,隻是性情的曠達。魏晉風骨,從來不羈。不過夔典還是記住了嵇康的話,嵇康說下一世別找答案了,去找自己真正在意的,唯有這他卻聽進去了。

少年有意見關於嵇康與縛靈夔典的對話跳過,淡淡地看一眼在自己對麵的蕭奕,卻起身隨手將那本《魏晉密史》翻開,問向淩栩,“對於嵇康這人你知道多少?”

淩栩一愣,他除了知道人家是竹林七賢以及彈了《廣陵散》之外真的不知道什麼了,不過這種丟臉的事自己怎麼可能說出來。

看著少年挑眉,淩栩不覺賊笑的表情已經掛在自己臉上,“不就是嵇康嗎,有什麼不知道的,等著!”

說完,從褲兜裏掏出自己的手機,正要搜索“嵇康”,無意間才發現一向滿格的手機信號現在竟然為零。

拿在手上晃了兩下,狐疑地看了少年一眼,難道自己的手機壞了?這裏可是中心商務區啊。

少年見淩栩這樣,又重新看著蕭奕,緩緩道出,“嵇康這人,生性便放曠不羈,又因為父親早逝,母親與其哥哥對之極其寵愛,難免缺乏禮教。典籍上載他一月不梳頭雖誇張了些,但也差不多了。隻是此人才情甚偉,博古通今,又彈得一手好琴,就是狂傲也當有那個資格,不然也不會為竹林七賢的精神領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