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人打開水了。"有人大聲說道。
"燈泡壞了也不用去找別的部門了。"有人這樣應和。
伍天舒想起那句話:騎白馬的不一定就是王子,還有可能是唐僧。他突然想起家鄉來,在農村家裏,他這樣的屬於壯勞力。顯然,現在他也是局辦公室的壯勞力了。
伍天舒的工作除了抄抄文件看看報紙打打開水幹幹雜活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更有意義的事情要他做。但是他很滿足,現在吃的是公家糧,自己是國家幹部,而不是村幹部了。
至於那些大姐和大嫂們,她們的主要工作就是聊天。伍天舒想起毛主席那句話:幹革命不是請客吃飯。現在他體會到,幹革命當然不是請客吃飯,還要聊天。
伍天舒很小心謹慎,管每個女同事都叫大姐,並且很願意陪她們聊天以及成為她們聊天的內容。大姐們對他都挺好,在城裏還真不好找這樣一個實心眼的土包子。
伍天舒對麵辦公桌坐的是馬大姐。馬大姐三十七八奔四十的人了,局裏的事情沒有她不知道的,是出了名的"包打聽"。馬大姐很高傲,似乎很瞧不起那幫同事,有時她會私下裏對伍天舒說:"小伍子,長點心眼,別聽那幫娘兒們整天胡說八道。"
不知道為什麼,伍天舒對馬大姐有一種特別的好感,覺得她就像自己死去的姑姑一樣。
"小伍子,你來。"有一天,馬大姐神秘兮兮地招招手,讓伍天舒過去。其餘的大姐們一下來了精神,一邊假裝看報紙或者喝茶,一邊豎起耳朵聽馬大姐要對伍天舒說什麼。
伍天舒有些猶豫,猜不透一個中年婦女神秘兮兮的會對自己說些什麼。
"來呀。"馬大姐擠眉弄眼,有些急了。
伍天舒笑笑,推開椅子,來到馬大姐的旁邊。
"坐。"馬大姐從旁邊拽過來一把椅子,讓伍天舒坐下。
"馬大姐,什麼事啊?"伍天舒一邊坐下,一邊問。
馬大姐伸出一根指頭來,在胸前晃一晃,用嘴左努一下右努一下,示意伍天舒小聲,然後像地下黨接頭一樣假裝不經意地掃視周圍,直到確認大家都在偷聽他們的談話。
"馬大姐,什麼事?"伍天舒突然覺得事情有些嚴重,壓低了聲音問。
馬大姐呷了一口茶,使自己看上去更鎮定也更神秘。
"我問你,你知道你是怎麼分到局辦公室的嗎?"馬大姐問,聲音控製得不高不低,屬於聲波碰上牆也不會反彈的那種,能夠讓辦公室的其他人聽見但是又聽不大清楚。
"這,大概是因為我是學中文的吧。"伍天舒說。他總不能說是管分配的瞎了眼吧?
馬大姐笑了,很得意地笑了,並且很親切地看著伍天舒。
"難道不是嗎?"伍天舒覺得自己是個傻瓜。
"當然不是了,那個分到施工隊的劉萬帆還是學文秘的呢!想不想知道?"
伍天舒沒有說話,點點頭。
"是這樣的,咱們局長前些日子跟一個副市長一塊吃飯,喝得差不多的時候,副市長說他有一個親戚分在局裏了,請局長關照關照。局長當然不敢怠慢,連忙問叫什麼。你猜叫什麼?"說到這裏,馬大姐賣個關子。
"跟我一樣?"伍天舒好像明白了什麼。
"差一點,再猜猜。"
"伍淑天?"
"淑天個屁!告訴你吧,叫吳天舒!"馬大姐笑了,笑得很開心,因為她看見伍天舒張著嘴一臉吃驚的樣子,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那……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局長不是喝多了嗎?當時就沒有記清楚。後來回來讓人事處長把畢業生名單給他看,一眼看見你的名字,就以為是你了,二話沒說,在你的名字上圈了一個辦公室。就這麼著,今天你坐在這裏了。"馬大姐笑得前仰後合,這真的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辦公室其他的大姐們一個個恍然大悟的樣子,都將目光盯在伍天舒的身上。
"可是……可是那個吳天舒怎麼樣了?那我不是遲早會露餡?"伍天舒心裏"咯噔"一下。原來是這樣,自己實際上很危險啊,局長不可能永遠被蒙在鼓裏,說不定還會報複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