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啟微微一怔,卻沒有問,輕輕掙開迷糊的手,躬身行了一禮,調轉馬頭策馬而去。
就在剛才,蕭啟並非不願理迷糊,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
焦先生,白將軍,活閻王,鐵判官,都是最關心自己的人,可是,一看到他們,蕭啟就不禁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舊日時光。相見,不如不見。
蕭啟不眠不休的騎馬行進了五天五夜,就來到了金城城下。找了一間客棧,休息了一晚,就匆匆趕往守陵村。
到達守陵村時,正是中午,村中沒有多少行人。偶爾有路人走過,也幾乎都是陌生的麵孔。
多年沒有回家,村中卻沒有多大變化,一切還和蕭啟當年離開時一樣。走在小路上,蕭啟有一種錯覺,這九年時光,隻是自己的一個過於真實的夢境。
四月的北地,仍然寒冷,樹葉也剛剛抽出新芽。天不是很晴,村中原本敗破的房屋顯得愈發昏暗壓抑,亦如蕭啟此時的心情。蕭啟牽著馬走在熟悉又陌生的黃土路上,心中升起淡淡的恐懼。
八年,說起來也是不短的時光。大哥的長子山水,也已經二十歲了。
這八年裏,家裏太多的喜怒哀樂,都沒有自己的參與,這次回去,會不會像一個外人?
一別八年,開始礙於軍紀,不能給家裏寫信,到了坤城,更是……父親他們,不會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吧?
站在家門前,望著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木門,抬起手,又頹然放下。一道木門。兩個世界,自己不敢打開,不願麵對。
一直以為,從坤城回來後,任何事情都不會讓自己恐懼,可現在卻悲哀的發現,僅僅是一道木門,就讓自己全身顫抖。
再一次抬起手,卻遲遲沒有扣下去。聽著院內時有時無的談笑聲,蕭啟淺笑,至少家裏,過的還是不錯的。
靜靜站在門前,蕭啟竟然有一種轉身離去衝動,沒有自己,家裏一樣過得和睦快樂,那麼自己又何必回去打擾呢?隻停留十餘日便離開,恐怕隻會為父親徒增心傷。
忽然,木門猛地打開,一個中年壯漢提著鋤頭走了出來,見到呆立在門前的蕭啟,明顯一愣,蕭啟後退幾步,用顫抖的聲音道:“大哥……”
咣的一聲,老大的鋤頭掉在地上,緊走幾步抱住蕭啟,哽咽道:“小七,你……回來了。”
蕭啟全身顫抖,經曆了這麼多才發現,自己如此渴望家人的微笑和懷抱。
反手抱住大哥,蕭啟努力微笑道:“是的,大哥,我回來了。”
許久,老大才鬆開蕭啟,顧不上撿起鋤頭,拉著蕭啟衝進院子,喊道:“爹,你看誰回來了!”
大錘吼道:“怎麼了,四十多歲的人了還冒冒失失的!”可當他看到蕭啟時,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
蕭啟呆呆望著父親,記憶中,父親一直是一個高大健壯的漢子,可今天出現在他麵前的,卻是一個微駝的老頭。蕭啟雙目含淚,直直跪倒,哽咽道:“爹……”
大錘顫巍巍的走上前,端詳著蕭啟,揚起巴掌,向蕭啟臉頰上打去,手到半空,卻又生生頓住,改為撫摸:“八年了,你連家都不肯回……”
蕭啟抬眼看向大錘,淚眼朦朧。大錘一聲歎息,扶起蕭啟道:“起來,地上涼。”
蕭啟順勢站起來,卻仍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
大錘上下打量著蕭啟,喃喃道:“轉眼,我們的小七都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啦!好啊,長這麼高了,好啊!還沒吃飯吧?坐,快坐。”
說著,拉著小七到桌邊坐下,指著一副空的碗筷道:“小七啊,自從你走了,家裏一直留著你的碗筷,我就知道,你會回來!今天沒準備什麼,等明天,明天讓老二去獵戶家拿些好吃的啊。”
蕭啟笑著接過大嫂遞上來的飯,輕聲道:“爹,不用麻煩了,家裏的飯是最好吃的。”
大錘含笑等著蕭啟的臉,道:“吃,吃,小七啊,回來就好啊!”
等蕭啟吃完了,大嫂本想添一碗,蕭啟搖搖頭拒絕了。大錘想說什麼,看了看蕭啟到口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半響,才道:“來,這麼多年了,咱們家添了不少新人,都認識認識。”
說著,一一向蕭啟介紹。蕭啟靜靜的聽著,九年了,五哥亦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說完了,大錘有些倦意,拉著蕭啟的手讓他回屋陪自己休息,蕭啟也沒有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