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我坐在鏡子前,仔細的梳著我的頭發,那往前的青絲如柱,如今,透過那麵冰冷的鏡子,我都能看見耳鬢的幾縷白發,隻是物是人非,曾近站在我的身後替我仔細梳發的人已不見,無論是她,還是是他。

門輕輕地打開,袁熙披著一身的雪走了進來,我隻點了一支燭,或許在黑夜之中有點恐怖,我知道,時至今日,我已消瘦的不成人形,所殘留下來的或許隻是一堆軀骨。

他走上前,替我闔上窗戶,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我放下手中的唇脂,輕輕抿了一下:“袁熙,他準備什麼時候處死我,是一杯鴆酒,還是三尺白綾?我笑了一下,”我不想死的太難看,你知道的。“

身後的人有些怔住了,突然,我聽見他跪下的聲音,但我並沒有轉身,我不願見到袁熙的為難,我聽得出他聲中的苦澀與抽泣,我知道,我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他說:”娘娘,皇上不會棄你,隻要你認一下錯,也許,你還會是他珍愛的人。“

”是麼,他那麼高傲,他那麼不可一世,我犯了那麼大的錯,他若是寬恕了我,我又何以生存,袁熙,嵐音死了,她本不該卷入其中,你看,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不會再有奢求,你回去吧。“

”娘娘。“

”不必說了,回去吧。“我有些煩躁了,這三個月,我一直在等,等待死亡,可他終究不願讓我擺脫,我已無心無力。我深知趙琉楊,若我不低頭,他也絕不會放過我,我知道,我不會死,那日,他將我從藍島帶回來的時候,他便說過。他那時咬牙切齒的神情仿若把我打下了十八層地獄,他說:葉梓晴,你不會死,朕也不會賜你死,那太輕鬆了,你死了,叫朕忍受這無邊無際的痛苦,朕不會如你願,朕要你留在世上,嚐盡辛酸苦痛。他抓起我的右手,按在他心上的位置:你狠狠地將朕的心從這裏剜下,朕要叫你生不如死。”

到今天,在這雪晴宮被囚禁的日子,我每一日便做這樣的噩夢,遭受這樣的折磨。趙琉楊說得對,活著比死痛苦得多。

我已經很久沒哭了,可是現在我卻遏製不住我的淚,從袁熙離開雪晴宮,我再也無法堅持。

趙琉楊,自始至終,未曾真正相信過我。

可笑的是,我麵前浮現的永遠都是那些場景,他為我梳發,替我畫眉,甚至願意蹲下為我拭鞋。隻是那時的他眉間的笑如今卻再也無法真正展現在我的麵前。

再也沒有人為我這樣了,趙琉楊有他的國家,有他的後宮,弱水三千,我又有何德何能相信他就真的隻取一瓢。

淚水沾濕了我的眼睛,我的黑發,我的衣服。

還有我美好的夢。

胸口再也抑製不住甜膩,我咳嗽一下卻染紅了整麵鏡子,有些淒慘。

“琉楊,我愛你。”鏡中的女子淺淺一笑,倒下身去。我終究是含下了那顆珍珠,誰也不曾想到這珍珠裏藏下的毒,是叫做“醉紅笑”,毒性至深遠不如它名字溫婉,服下此毒,就算大羅神仙,也隻能回天乏力。我已不願再這樣下去,我想要自由,即便是死。

自那以後,雪晴宮再無主人。

後來有新人入了宮,說,晚上常常聽到雪晴宮有歌唱聲,卻看不到唱歌的人。

有人想從書中找到關於雪晴宮主人的信息,卻毫無印記。

民間傳聞,清遠十三年春,葉後薨的那日,滿城梨花墜落,甚是淒美。

皇帝一月罷朝,帶領後宮嬪妃在她墓前慟哭不止。

可是沒人知道,誰在這裏寫著故事,而誰又走進了故事湮沒了自己。

到最後,鏡花水月,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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