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爺既然做了,總是希望有人吃的。”皇星致皺皺眉。“動手吧。”
“我不會。”霜兒看著他。硬著頭皮很理直氣壯的樣子。
“……”事實證明男人的確是更加神通廣大的。當年有個幫她摸魚捉蝦打掃房間巧手補衣燒飯做菜的宇哥哥,今天碰到個落難王爺居然也會做飯。他挽起袖子依舊白衣翩翩風度無限,居然手腳麻利地生火切肉泡酸菜,動作如行雲流水,不僅高效而且好看。重點是明明那麼俗氣煙火的事被他做的渾然天成優雅脫俗。菜香陣陣飄出來的時候她看著他,突然覺得很開心。這麼多年,其實她也沒怎麼好好吃過飯,一直是修煉修煉再修煉。飯菜都是小廝送來,簡簡單單的一點點,等到吃的時候也都冷了。她不由得看呆了。
“我自小行軍打仗,或者在外流浪,所以基本上還是比較會照顧自己的。做菜也不是難事。沒關係的。”皇星致看諦霜一直看著他,以為她不好意思了,就解釋道。“你出去坐吧,等著吃飯。”他衝她笑了笑,“可以把碗筷擺好,我們開壇酒喝吧!”
霜兒不知怎麼的就聽話的拿著碗筷跑了出去。她覺得這就像是一個夢寐以求的感覺——是家的感覺。好像應該爸爸做飯,自己乖乖地跑出去擺碗,也許媽媽應該在刺繡,或者彈琴。對了,藏經閣有一把非常漂亮的古琴,霜兒很開心地跑過去拿了出來。她最愛古琴,隻是九諦族裏沒什麼人能教她。隻好自己對著琴譜摸索了些,隨心而彈,也很快樂。九諦族大多數人都愛吹奏樂器,勳、簫、笛子甚至是一片樹葉,都可以吹出動聽的音符。諦宇就是好手。霜兒一直想什麼時候自己能彈一首漂亮的古琴,是不是就可以和宇哥哥琴簫和鳴,甚至……雙宿雙棲……嗬嗬,她抱著琴,臉都紅了。
桃花樹下,翩翩的白衣少年擺好了精致漂亮的菜色,看著白衣少女捧著琴,光著腳丫輕巧地跑過去。巧笑倩兮,麵若桃花。真是好看。皇星致也笑了。他小小年紀就是大半生戎馬,母後死得早也隻留下了他。其他宮廷中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形同擺設,他從來都是一個人冰冰涼涼地生活。在自己的防備裏,在他人的防備下。不知道有幾重麵具。而麵具也變成了自然而然的生活方式。其實就這樣淡淡的真實的生活,好像反而變成了很假的東西。
“你會彈琴麼?”皇星致饒有興致地問她。
“彈的不好,沒有人教我。就自己瞎彈。”霜兒小心翼翼地擺好琴,素手纖纖,撩撥起來。不成曲調,但是音色絕佳。幽幽的古琴身泛著黝黑的古老光澤,琴弦銀白,繚繞涼涼的靈氣。絕對是極品的好琴。“嗬嗬,我不會彈,辜負了這把琴。很喜歡它。”
“那你吃飯,我彈給你聽。”皇星致仿佛突然來了興致,起身的時候桃紅的花瓣繞著他的雙淡地說。
“不愧是落英王爺啊,這落英繽紛為你花瓣淨手,這麼貴氣。”霜兒笑著讓開,這次倒沒有揶揄,這個男子,真的很好看。她也餓了。趕緊吃東西是上策。“可是你又做飯又彈琴……我怎麼好意思就坐在旁邊吃白飯。”
“那你就陪我喝酒吧,聽我彈琴。”他淡淡的笑了。手指輕拂過幽幽的琴弦,微微的顫動,仿佛可以感受它穿越千萬年的呼吸。手指清揚——他的手很漂亮。像是白玉雕刻的那樣,修長而有力。鏗鏘有力的調調,起承轉合,如同巨大的飛鳥掠過遙遠的天空。孤寂。蒼涼。但是倔強堅硬如斯。好像巍峨的高山,投影在平靜的海麵上。逐漸波濤洶湧,倒影破碎。狂風驟雨,爆裂狂妄……然而高山仍舊是高山,大海仍舊是大海。風平浪靜之後,夜色之中,群山依舊巍峨莊嚴,大海仍然深不可測。歸於冷峻與沉寂。寂寞。威嚴。
“沒有一絲狼狽。”
一曲罷。皇星致淡淡地坐著。周身蕭殺。像是雕像。諦霜亦是沉浸了很久。她在曲中聽出那麼多風雨飄搖殺氣折騰,聽出他金戈鐵馬鬥智鬥勇,聽出各種困局困境詭譎殘忍,聽出那許多激烈澎湃無可奈何無能為力化作滿腔鬥誌熱血置之死地而後生……可是沒有一點點狼狽,坦蕩蕩的琴聲如同陽光穿透雲海,霞光劃破天空。雨過天晴雲霧散開,那麼清爽。“皇星致,我沒有聽出一點點狼狽呢。你是強大的落英聖王。沒有什麼可以難倒你的。加油。”她輕輕地說。她感覺到他此時散發出的那一些淡淡的哀傷。雖然隻有一絲,但是此刻的他仿佛有那麼一點不同。不是那個無懈可擊的高高在上的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