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堯萌閉上眼睛,似乎看到一個紅磚綠瓦的時代在衝她招手。

儀器開始啟動,哢嚓哢嚓的摩擦聲、咯吱咯吱的齒輪聲與金屬相劃的長吱聲交疊碰撞,像是死神衝她叫囂。長時間壓抑著的恐懼泉湧而出,腦海中閃過離芷陽全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的畫麵,她再也淡定不了了,堯萌慌亂地拍打著玻璃並對著倉外的眾人喊道:“我不幹了,讓我出去。”

宦鯤攤手說:“晚了,好去好回。”

萬教授叼著煙抖著腿說:“多大的事,長得一摸一樣,離芷陽第一次穿越可比你出息多了。”

她氣急,顧不得禮數與形象將玻璃門一扇,“出息的結果就是帶一身傷回來躺半年的醫院,你出息你試試。”

宦鯤聽著這話一臉黑線,他安慰堯萌道:“實在不行再回來就是······”宦鯤還在說著什麼,她卻越聽越不真切了,視物也越來越模糊。

虛無,她墜入一片虛無,那不是黑暗,也不是寂靜,就像是她生來就無法感知聲音感知光線一樣。如果不是周身越升越高的溫度刺激她的感官,她都要懷疑自己根本不存在人世間。

熱,皮膚凝出汗滴,它們無處可去隻能粘著她,她感覺就像是有一隻隻螞蟻在她身上慢慢地抬腿,慢慢地走。她驅趕不了這種難受,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她想回去,可在穿越時空的路上,身上的儀器使不上一點用處。

終於,眼前出現一團朦朧的灰,灰色化開成一抹恍惚的紅,耳邊也出現嗡鳴聲,嗡鳴聲漸晰成雜亂不堪的人聲。按著離芷陽的經驗來說,她已經快到站了。視物越發清晰,依稀可見紅色的房梁、昏黃的牆。入耳的是鬼哭狼嚎的叫聲和磕桌絆椅的哐當響,她順著聲音望去,發現腳底下站著一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紅的白的什麼都有,無一例外,他們都被嚇得不輕。

她如同鵝毛輕飄飄地墜落,墜落中,她看到一群穿土黃色衣裳的男子簇擁著一位華服老人正傻愣愣的看著她。倒黴倒黴真倒黴,大唐疆土千萬,郊外荒地大把大把的有,她偏偏要落到有人的屋子裏,還這麼多人。

腳沾地那一刻,她全身綿軟往地上倒去,惜肉怕疼的她想著,這地板不知有多硬,磕壞了自己怎麼辦。而疼痛卻未如期而至,代之而來的是一雙硌人的手將她抱住。這雙幹幹瘦瘦的手上有點點壽斑,就像枯枝生了黴點兒。

“玉環,予的玉環,你可回來了,快去叫醫女過來,快。”這是堯萌失去知覺前聽到唯一一句話,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了聲“你好,8世紀20年代。”

公元761年十一月十五,天不見日,雨下了一整夜還未有停歇之意。

長安皇城尚藥局內,一個穿著綠袍頭戴軟腳襆頭的男子斜靠在圈椅裏聽雨,淅瀝淅瀝,滴咚滴咚,聲聲入耳,好不悠哉。他姓章單名一個豫字,表字子複,是尚藥局一個七品直長,也是大唐開朝以來最年輕的有品級醫官。這尚藥局乃是皇家醫署,有奉禦二人,奉禦之下,置直長四人,這六人直掌禦藥及候診方脈。說白了,便是皇帝的專屬醫生。

因著皇帝李亨上頭還有個年過古稀一身病痛的太上皇李隆基,皇帝便把太上皇的身子托付給鄭奉禦並手下兩位直長,鄭奉禦的年紀,可比太上皇還大上一輪,雖說平時注重養生,保養得當,年近九十依舊耳聰目明。卻也經不起每日在尚藥局和太極宮甘露殿間來回跑,另外一名韋直長有腿疾,亦經不起“跋涉”。於是平日的切脈問診的活便由章豫來幹。

章豫動了動手指做算數,也快十年了,十年前他第一次踏入長安城,十年前他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孩童,跟他爹倆人和個鄉巴佬一樣在朱雀大街上哇哇做歎。

屋外,幾個遇雨回不得的宮女們三五做團圍在一起嘰喳作響,攪了他聽雨的興致,“我這剛得一本書,講的都是離奇鬼怪,才子佳人,賊匪英雄的故事,看不看,看不看?”

“看,要看,怎能不看。”

章豫動了動眼皮,露出亮晶晶的眸子,筆挺的鼻梁下薄唇勾出彎月,這麼聽著可比沉悶的醫書有趣多了,他也想看,忽然間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冷風灌入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一個穿得灰撲撲圓滾滾的醫童在門口抖落一身塵後熟門熟路地背起他的藥箱竄到他眼前道:“直長,是時候去給上皇請脈了。”

------題外話------

新人開新坑,求圍觀,左三圈右三圈,裏三層外三層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