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霧都紅葉】(2 / 3)

離貘一個個都當寶貝似的捧在手上細細看著,店家便陪在一旁替她解說一番。時不時拉過泣月來陪她一起挑揀些,泣月心下當然是知道多少真多少假,多少稀奇多少廉價,但離貘玩的起勁,偶爾拿她尋開心,看她爭辯小怒的樣子,他也玩的不亦樂乎。

這段時日下來和他跟羽澈都親近許多。以往陪在她身邊的隻有青闌一人,也許是自小一起長大,太過熟識了罷,便將青闌當哥哥般撒嬌,青闌隻會順著她。而泣月或清淡或柔暖的性子,讓人摸不透看不清,一步步越接近,便一步步越難割舍。

“如果距離越近,就會離深淵更近一分。”離貘清楚的記得二姐死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麼,如何才能克製自己,不再走近了呢......這問題盤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索性放下了手中的三瓣桃花,出了屋去。泣月回頭看見人不在,出來尋她。

店外遠遠可見幾片黑雲,本好好的天怎的突然刮起小風來,正心下想著,瞥眼看見對麵街上高高掛起的紙鳶,離貘心一鉸一人轉了過去,泣月出來揀了個陰涼地兒等她。離貘走近攤邊,抬頭望著最高處擺著的幾隻鳶子,望的出神。

仲春風吹起她耳鬢碎發,星星點點的桃瓣擦過旁人衣袖,落在她絳紅坎肩上,被細細碎碎的小狐狸毛遮掩了去。離貘眼睛也隻是躍過幾個在身前挑樣式的人,直勾勾盯著架上那隻青紅相接的燕子,穿破了紙般,一動不動。

泣月隻能看著她側影,看她嘴巴一張一合,不知說了些什麼,再仔細分明的看過去,被一波進京做商的車馬擋住了視角,他直起身子,靜靜等著路中的商隊散去。商人極多,烏泱泱遮住了一片光亮,等待的這段時間卻變得格外長,心底總有個聲音在擔心,仿佛當人馬走過,他之前所望著的那個人也會消失不見,空氣一般虛幻的人啊,看不清摸不到,唯一能見到的隻是你縹緲的身影,在淩亂吹起的風中,化為一縷沉沙,離我而去,獨留我一人,在此處沉寂消亡。

離貘,我怎可相信這世間傳說中的,那幾世輪回,隻因你一眼,便知足的謠言呢?

最終決心穿過人群,去到路那頭。找到空當走至路這麵,可那絳色身影卻不在,泣月心頭真湧上了一絲不安。拽過紙鳶老板問他方才站在這裏看燕子的紅衣女孩去了何處,老板見他急了神,隻道沒有在意,不知去了何處。泣月放開他慌亂地扭頭四處看去,回頭瞬間,瞥見一襲絳色立在斜方,正衝自己招手,口中邊笑邊說著什麼,而他動彈不得。

呆站在原處,隻是睜著鳳眼,直直落在她身上,那心中好像擱下了千金般重,如釋重擔,欣欣然然。可又突然掠過幾分奇妙的心緒,這心緒逼著自己,逼著他走過麵前這條街,而後輕擁她在懷中,告訴她,方才她不在的那一瞬,他似薄冰般平靜的內心。曾有一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而重新見到她的此刻,他竟也有一瞬,被風迷了墨瞳的眼眶。

離貘招手讓泣月看見自己在這邊,心下卻奇怪他無動於衷,出了神般朝這裏望來,隻能作罷。遠方天色忽明忽暗,起風陣陣,不一會兒,風勢竟大了起來,吹倒路旁一人的木車,卷起林子裏的沙土,朝此處來。

風吹得人發絲亂上了天,眾人驚呼著背過身,拿衣袖不停地擦拭吹進眼中的沙子。一個轟然作響,天邊響起悶雷一陣,人們趕忙掉頭往家裏奔去,攤販也都拉起木車搖搖晃晃跑著。離貘躲進小道裏,雙手捂著左邊被狂風吹打拍在臉上的發,想睜眼看看究竟怎麼回事。這風吹得邪乎的緊,常人雖感受不到,可她卻清楚這風多半是妖風。

凡妖物出穴入世,都會帶來一股強風,風中妖氣濃厚,體弱者聞之可當場斃命。風隻是妖孽出現的標誌之一,而真正的妖物在何方,是什麼模樣,無人能知。

睜開眼往風穴看去,忽而身前一熱,自己已被泣月裹在懷中,故意擋去了她視線。

“別看,先不要出聲!”一聲低喝從頭頂傳來,離貘便知自己的想法沒有錯。泣月正努力用咒術蓋去她身上的氣息和味道,但也隻限於一部分,離貘靈力異於常人,如今急忙掩蓋效果甚微。

“妖風來自何方?”離貘壓低聲音問到。

“東北方,墟堊山。”

“風中血氣濃烈,非活體,莫非是死屍一類?”

泣月停了半晌,答道:“不是死屍,也和死屍差不多。”

黃土混著風卷起泣月的白色衣袍,衣料攪動的摩擦聲傳來,離貘感覺自己被抱的更緊,周圍騰空升起淡藍色結界,圍住二人。

“結界隻能撐到它走為止,現在開始起,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要聽清,知道了嗎?”

離貘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還是點頭答應。

“好,我會把結界撐到風停下,那時你要立刻騎馬離開這裏,不要停留一分。”

“那你呢?你怎麼辦!”

“我會去皇宮,玄天監不久就會注意到這件事,師父也會過去,陰陽家們都要去,我是弟子之首,必須在場。”

離貘抬頭看他,那雙清涼的眸子此刻還能如此鎮定,讓她不安的心也平靜下來。

“好,那你自己小心。”

“嗯,白夜知道方向的,你隻要騎著快速回府,估計沒什麼大礙,除非.......”

“除非什麼?”

“沒什麼,”泣月笑笑,打消心裏的念頭“風快停了,記住我的話,回到南宮府就安全了。”

“嗯,是...什麼,居住在墟堊山的那個,應該是你們都熟知的吧,所以能這麼快的做出判斷。”

泣月鳳眼餘光看向身後,風勢變小,路上眾人皆散,鬆開懷中的人,“那東西啊,那東西 是......”雙盼流過看向她,瞳中漆暗一片,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