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孩童看見黑暗之中活生生衝出一人,又抱著方才掉下來的天女轉身消失在夜空中,一個個張大嘴巴瞪大眼珠,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離貘本以為自己定要像長樂走獨橋一般摔在地上,沒想到饅頭忍著傷口的痛還是接住了她,等她反應過來,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株巨樹之上。饅頭看看四周,確定周圍沒有人後,轉身對她道:“今晚就先陪你玩到這會兒吧,你也該回去了,太晚會讓他們生疑的。”
離貘驚訝,直直盯著他正色道:“你怎麼知道我的事?”
饅頭望著她,半天開口:“以後會告訴你的,今晚就先回去吧,還有......今晚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對不住了。”說罷伸手撫上離貘額頭,離貘欲打掉他的手,卻被他輕聲念咒昏睡過去。朦朦朧間依稀隻見那雙褐色的眼,而後額上傳來一陣嘈雜,便昏昏沉沉閉上眼睡了過去。
睡夢中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脫離了自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索性不再去想,翻身裹緊被子繼續睡著。
一連幾日洛旗兒都見她家主子怪怪的,雖說平日裏也少不了這般對景惆悵傷懷,可自那日從街上回來後離貘倒是時不時問她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洛旗兒自然不知她所指的是何事,也就隻當離貘又做了什麼朦朦朧朧的夢,困擾著她罷了。
那日離貘回來的晚一些,她做完探查南宮府的工作還等了一炷香的時間。離貘沒和羽清一起回府,怕是路上有什麼要做的事吧,好不易回來洛旗兒隻見她身子昏昏沉沉,眼皮似乎都快睜不開,給她回話也是似聽非聽,心下隻以為自己主子是累了,便咽下嘴裏的話伺候離貘睡了下,直到翌日晌午方醒。
洛旗兒也才給她回了前一日晚上的任務。第二次探查府邸並未查到什麼,南宮府奇珍異寶雖多,但除了那冊通天明史沒有幾件能對離貘的失憶有用的。同日白天蓮蓬傳來消息,青闌應該不久便能回來這邊。
仲春漸深,和風順著光流進庭院,晨早天氣上好,離貘隻披了單衣坐在廊下,太陽曬的身子暖乎乎,讓人不想挪動,偶聞幾縷花香,忽淡忽濃,閉上眼也能看見院子裏隨春風肆意擺動的花草,定是癡狂的興奮著,給風中播撒著花粉。今日醒的早,因昨晚睡得深,沒做什麼奇怪的夢,加之進宮賞花的日子愈來愈近,就算是她也是真心想去瞧瞧人間皇宮是個什麼樣子。
羽清這些時日並不能多來看她,到了歲數的貴家女子在進宮前要學習各種禮儀規矩,其中還要有一段敬神舞的表演,今年輪到羽清的部分,便更加努力的去學習起來。羽清性子柔,隻得乖乖在房內隨先生學習。倒是羽澈偶有幾次來看過她,見她身子好了分外開心,又接二連三遣人送來吃的糕點和補品。
離貘知道他是把她當妹妹疼的,雖說羽清是羽澈之妹,可二人並非一母所生。羽清之母是南宮之覺的妾,在生她時難產去世,現管理南宮府的才是羽澈的母親,前戶部尚書侍郎之孫,蘇碧瑟。
蘇碧瑟出生書香門第,自幼通曉詩經文理,隻是遺傳了母親的體質,天生柔弱多病,纏綿病榻多年,聽羽澈之言是近幾年才見好轉,雖不能經常走動,但聽說家中有客來訪,也很想見她一麵。羽澈托著茶盞,無意中提起這件事,話罷輕輕吹開杯中被燙的沁香的茶葉,小心淺嚐了口。
離貘看著桌上由他帶來的各色糕點,心下不知何處十分暖熱。
“夫人她一定很寂寞吧,一個人在府內,因病痛去不了別處。”
羽澈望了她一眼,若無其事道:“父親大人怕母親她寂寞無聊,也換了好幾個侍女,隻是希望能找一個能和她一起說笑的人。也經常在宅子那邊請一些戲子擺戲台,母親倒是很愛聽戲的,也因此打發了不少時間。”
離貘見他說的若無其事,但眼中無比柔和,每每提到母親二字,羽澈的眼似能融化一般。
“你很疼羽清,羽清她從出生起就沒有母親,多虧還有你這個哥哥,她才能走到現在吧。”
羽澈望著她笑道:“羽清性子弱,雖和我非一母所生,但做哥哥的天生就會愛護自己的妹妹,更何況她又是自幼沒了母親的呢......”
離貘突然感覺到,坐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平時說說笑笑,風流倜儻,但此時此刻卻和平常不同了。
“能做你的妹妹肯定很幸福。”
羽澈頓頓,唇角莞爾:“所以早給你說過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生的風雅俊俏不說,還很疼人,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離貘看著他在屋中得意的踱步,笑出瑩白皓齒:“是是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沒有人能比你更好了,你說是吧洛旗兒?”
洛旗兒捂嘴輕笑著,羽澈眉毛一挑一步步朝離貘逼近:“那這麼好的人,拿你當親妹妹待,還時不時來看你給你帶好東西,你沒有什麼表示嗎?”
離貘就知他的性子定會來這麼句話,毫不回避道:“等我哪日上街上去給你挑件好的送你,如何?”
羽澈撇撇嘴:“街上那些東西我什麼沒見過,就算有我還不如自己打發人買回來。”
離貘嚐口茶捏起一塊桃花露乳團放進嘴裏:“嗯......那就先賣個關子,等你生辰到了我再送你一份大禮如何?”
羽澈看她吃的嘴邊有漬,伸手去擦著,離貘一愣。
“就這麼定了,我生辰是中秋前夕,可別忘了,那日我就等著收你的大禮了。”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離貘在他麵前也卸了那微涼冰冷的性子,任他替自己擦拭嘴角,衝他微微笑了一笑,羽澈看到怔怔隨即又恢複原樣。此時身後傳來洛旗兒的聲音,羽澈轉身手還未來得及收回,便見泣月迎麵走來。
跟羽澈打過招呼,泣月眼睛無意瞥到他仍觸在離貘臉邊的手,輕聲問道:“你身子最近可還好一些了?”
離貘點頭嗯了聲,泣月撩起白衣坐在她對麵,揭開洛旗兒端來的茶盞蓋細細吹著。茶葉恰是前幾日他自己遣人送來的,是去京郊辦事時看見的祛火潤肺的涼葉。
“本想早幾日就來的,宮裏臨時有事耽擱了,你不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