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鑽心的痛刹那間就蔓延了到每個細胞,每個角落。
腦子裏像是斷了一根弦。卡了帶。一片空白,時間也歸於零。於是隻有一個痛字壓迫著腦神經。
也許我就此就解脫了。
我坐在冰冷的瓷板磚上,麵前是我用來洗過腳的盆子。盆子是塑料的,裏麵貼著一層吃胡蘿卜小貓的貼紙。
熱水冒著熱氣,騰騰地撲向我呆滯的眼。
一把我用來切橙子的小刀,此刻沾滿了黑紅色的血液。
聽說,血液的顏色愈黑就說明那個人很健康。我終於見到如此多的血,它們澎湃地從我的左手腕噴薄而出,粘稠而深邃。
我抬起那隻已漸漸失去知覺的手,它依舊是那麼修長,蒼白。我把它丟入那熱騰騰的水裏。
全身的血液就像一瞬間被抽幹。我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
白色的日光燈在我眼前暈開一圈又一圈,像是天堂的白霧。我看見爺爺奶奶在白霧裏向我招手,他們的背挺直,笑容看起來那樣年輕。
然後我在想,或許我就要死了。
那個女人再也不會對著全班罵我是豬,罵我是****生的,罵我是蠢蛋。然後所有人對我投來憐憫的神色。
我反感那種可憐的目光,反感那背後暗藏的譏笑。
我的確是蠢到了極點。我一直努力去讀書,卻從來沒有進過班上前十。其實倒數第一和正數第一並不重要。這在我媽眼裏都是****。她不想讓我去讀書,想讓我給她那家煙酒連鎖店守櫃台。
但我爸一直用錢供我讀最好的小學,最好的中學。他很有錢,讀過很多書。戴著一副金邊眼鏡,卻大腹便便,笑起來很和藹。
他早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家庭。爸讓我和他們一起住,我想的要命。爸現在的妻子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她總是淡淡地微笑,氣質高貴得像是某個國家的王妃。
她帶著自己的兒子,一個大我一歲的男孩。對人彬彬有禮,幹幹淨淨。學習成績永遠是第一。他乖得讓我都覺得惡心。
每次我去我爸家,他會走過來和我說話。叫我小黎。但我和他永遠沒有共同語言。他喜歡看那些深奧的外國書籍,我根本看不懂。
我媽總是喝的醉醺醺地回家,捏住我的臉,讓我滾開。我已經學會了默不作聲,靜靜地隱藏我的憤怒。我的眼睛很大,唇紅臉白。她會罵我,不要用你那雙牛眼看我。
那時候,我隻想逃離。我恨透了她喝酒,她喝醉了就罵。我隻想逃到越遠的地方越好。永遠就再不回來了。
但我的心是那麼軟。她酒醒來之後,會抱著我的頭,輕聲地叫我的小名:梨子。我的好寶寶。不要離開媽媽。她胸懷的溫度是那樣柔軟,那種名叫“毒藥”的香水味繞在我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