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挖開來的墳墓是祖父的,埋在土裏不超過十年,棺材表麵的漆皮腐掉了一點,沒有長釘,棺材蓋隻是合上,稍微用了點力氣,幾個工人就合力的打開了棺材蓋,看見了祖父的屍體躺在裏麵。
現代的防腐處理使他全身可以看見的皮膚發黑,並沒有腐爛太多,九年多的漫長時間在地下已經停止了腐敗的進程。
皮肉通過大自然的力量完全的脫水,現在正幹癟的包著骨架外麵,柴火棒一樣幹枯的手指上戴著結婚戒指,貴重金屬的色澤在土中隔絕空氣多年,保持不變,和祖母手指上戴的那枚是一對,找了首飾店定製打造的,刻有雙方的名字,還有結婚的年月日。
屍體架到堆疊好的木條上,在焚化之前,叔叔取下了那戒指交由占環收好保管,用紙巾包了兩三層後塞進隨身斜挎的包裏。
焚屍的火苗升騰,因為有在屍體上淋滿了助燃劑,很快就被炭化了,輕輕一碰就粉末狀的散開來一片,占環用金屬的小鏟仔細的把骨灰裝進了精致的黑色瓷壇中,合上了壇蓋,搬去了叔叔的轎車後備箱裏。
關上後備箱後,占環透過車窗可以看見祖母靠著車內的沙發,眼睛閉著,在坐等的時間裏睡著了。
最後一個墳墓被挖開,古老的年代可以追回到三百多年以前,聽過祖父談論過占家最先不是本地人,為了躲避當時的朝代更替的戰亂,帶著家眷逃來這裏,建房開田,隨著戰亂的結束而安定下來。
棺木的表麵破爛,但因為是好的木料,並沒有開裂,撬開了長釘,看見裏麵的屍體就剩下了骨架,褪了顏色的織物包裹在骨架上,工人們抬出來的時候,陪葬的金銀飾物最大的是一枚鴿蛋大小的玉石吊墜,貴重金屬的絲線,沒有斷開連接著的金魚,三百多年前的民間工藝做的如此精巧,令占環驚歎。
織物脆弱的在搬動骨架的過程中破裂,曾經戴在手指上的金戒指從裏麵掉了出來,滾過地麵新舊混合的泥土,停在了一隻穿著勞動布鞋的腳邊,稍微挪動一點,自以為沒有人注意到,矮了一點身高,腿彎一點,手臂垂直碰到地麵,輕易的就把那枚金戒指拿到手中,藏進了褲子的口袋裏。
占環冷靜沉默的看著那個工人的臉,表情是若無其事,體力勞動讓他額頭冒出的汗珠串成一線淌下來,抬手抹去那串汗珠,占環看見了他指尖的黑色。
金屬的小鏟把最後一把骨灰裝進了黑色的瓷壇中,合上了壇蓋,貼上了標簽紙,上麵用簽字筆記錄下了墓碑上的所有文字,占環捧著它放進幾乎擺滿了瓷壇的汽車後備箱中。
從上午到下午,整個白天的時間全部花在了陰風中森森感覺的墓地裏。
黃昏的天空陰著臉,灰色的雲中出現了烏雲堆積起來,天色越來越暗,一場雨即將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