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居士並未剃度,一頭烏黑的青絲藏在灰色僧帽之中。她身形清瘦卻姿態婀娜。寬大的僧衣被她穿著,也勾勒出動人的曲線,絲毫不輸給芳華正茂的少女。
她的眉目精致,眉間的滄桑和細紋,絲毫無損她的美色,反倒使她別有一種曆經風霜後的韻味。一對狹長的桃花眼,令她整張麵容都生動嫵媚起來。
令人難以想象,她已經是接近五十歲的婦人。在寺廟的清苦生活之下,她如何能保持這樣的容顏?
她從容的下了轎,朝著荒殿緩緩邁步。眼中的冰冷,讓她好似一朵冷冰冰的薔薇花,與這樣孤清的夜色相得益彰。
帶路的內侍舉著燈,默不作聲。她也不問,隻靜靜的跟著內侍前行。
進了荒殿裏麵,卻和外麵所見大不相同,布置得溫暖怡人。
厚厚的波斯地毯,腳一踩上去便被溫暖的長毛所包裹。牆角處的紫金瑞獸香爐中,點燃著宮中才有的玉容香,嫋嫋的輕煙在室內流淌,滿屋怡人心脾的香味。
許是這座荒殿實在是太久無人居住,沒有燒地龍。而是放置了好幾個鏤空銅爐,銀霜炭在爐中釋放出溫暖的熱力,包裹著她的身軀。
她的手緩緩拂過柔滑的絲被,麵上卻起了譏誚的嘲弄神色。在太廟裏保養得再好,雙手仍然出賣了她過得清苦。被她手撫過的絲緞,發出“哢哢”輕響,光滑的麵料眼看便起了毛。
這些本就應該是屬於我的!她的心情並不平靜,但在太廟的幾十年,讓她學會了將所有情緒都掩藏起來,不露分毫。
既然回了宮,不管他接自己回來是什麼目的,她就不打算再離開。
禦書房中,燈火通明。
幾組粗如兒臂的燭火高照,正中有夜明珠高懸散發出柔和的光,照得整個房間有如白晝。
慶隆帝這兩年精力不濟,對後宮也越發不愛踏足。往年會愛寵著一些年輕的美人,如今是越發不上心了。
大多時候,都是批改奏章到深夜,之後獨自在寢殿中歇著。他想得更多的,是這衛家的江山大統,如何千秋萬代的傳下去。
就算偶爾去後宮,也隻去曹皇後那裏歇著,或者去誕有皇子公主的嬪妃處說說話。
而今日卻有所不同,吳光啟輕手輕腳的從外麵進來,走到他跟前稟報,“皇上,人到了。”
慶隆帝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走了出去。
那些內侍知道他的習慣,也不跟上。隻有吳光啟隨侍在側,有兩名影衛輟在後麵,暗中保護他的安危。
這樣冷清的夜色,燈光將慶隆帝高大的身形拉得瘦長,顯得格外孤寂。
許多年未見,她眼下怎樣了?
他的眼中閃過懷念的神色,有激動,也有情怯。
當年為了帝位,他不得不將她舍棄,一直心存愧疚。但這些年來,她做過的那些事,已經將兩人舊日的情分揮霍得隻剩下薄薄的一張紙。
遠遠的,已經能望見荒殿的輪廓,和其中傳出的溫暖燈火。
慶隆帝駐足良久,久到吳光啟不得不打破這片沉寂,“皇上,可要進去?”